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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砚舟手里攥着洗碗布,泡沫在温水里泛着细碎的光,石鑫正在旁边擦灶台,瓷面被擦得发亮,映出两人模糊的身影。客厅里传来佳惠的笑声,像是掺了糖的温水,顺着门缝飘进来,落在心里软乎乎的。他看着石鑫小心翼翼把糖醋排骨的砂锅收进橱柜,动作里满是珍视,突然就想起十年前那个下午,福利院院子里的老槐树 —— 那时他总觉得自己像槐树下的影子,连风都懒得绕着他走。

那时候的槐树比现在石家这棵细些,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到铁栏杆外,夏天会落一地碎白的花。徐砚舟总喜欢坐在树荫最浓的地方,怀里抱着半块凉透的馒头,听不远处几个孩子围着院长叽叽喳喳 —— 有的说要考城里最好的中学,有的说想让来领养的人家带自己去吃汉堡。他不说话,只是把馒头攥得越来越紧,指尖陷进面里,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心里偷偷琢磨:为什么没人问我想做什么呢?院长很少注意到他,毕竟院里孩子多,他既不像别的小孩那样会讨喜,也没有特别拔尖的成绩,就像槐树叶里的一片影子,安安静静的,不显眼。

直到那天下午,一辆黑色的车停在福利院门口,下来个穿深色外套的男人。徐砚舟记得很清楚,那人站在院子里,没像其他领养人那样去看墙上贴的孩子资料,只是慢慢扫过坐在树下的几个孩子,目光最后落在了他身上。阳光刚好从槐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落在男人的手腕上,映出一道浅浅的疤痕。徐砚舟下意识地往树后缩了缩 —— 他怕这人只是随便看看,就像之前那些驻足又离开的人一样。却看见男人朝他走过来,蹲下身,声音很轻,没有一点压迫感:“愿意跟我走吗?”

他当时懵了,张着嘴说不出话。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他是在问我吗?真的要带我走?旁边的孩子都回头看他,眼神里有惊讶,也有羡慕。院长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他的资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林先生,这孩子…… 性子有点闷,要不您再看看别的?” 男人却摇了摇头,视线还落在他脸上:“就他了。”

回家的路上,男人开着车,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风轻轻吹着。徐砚舟坐在副驾驶,手紧紧抓着安全带,指节都泛了白。心里的疑惑像潮水似的涌上来:他为什么选我?我既不聪明也不可爱,是不是他弄错了?他终于忍不住,小声问:“叔叔,为什么选我啊?比我好的孩子…… 还有很多。”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他当时看不懂的复杂。徐砚舟盯着那道疤痕,心里又冒出个念头:这疤痕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很疼?“缘分。” 男人只说了两个字,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用叫我爸爸,我不配。”

徐砚舟更懵了。这个愿意把他从福利院接走的人,说话温温和和的,连开车时都会避开路边的小石子 —— 刚才有只流浪猫跑过,他还特意放慢了车速。这样的人,怎么会 “不配” 当爸爸?他想问,却看见男人手腕上的疤痕在阳光下闪了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他怕问了,这人就后悔带他走了。那天的车开了很久,最后停在一栋两层小楼前。男人推开车门,对他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叫林钦言,你可以叫我林叔叔。”

林钦言看着徐砚舟怯生生的样子,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午后,他的儿子林晓宇拉着他的手,吵着要去买冰淇淋,可他因为要赶一个 “重要任务”,让孩子在路边等他,结果…… 那道疤痕就是那天为了救一个横穿马路的孩子留下的,可他却没护住自己的儿子。“不配当爸爸” 这五个字,早就刻在了他的骨血里。

徐砚舟跟着林钦言走进屋子,客厅很干净,沙发上放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小熊玩偶,地上还有几个散落的积木。他偷偷摸了摸沙发的布料,软乎乎的,和福利院硬邦邦的木椅完全不一样。刚站定,就听见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楼梯上站着个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裙子,怀里抱着那个小熊玩偶,眼睛圆圆的,像含着水。女孩看见他,愣了一下,然后慢慢走下来,走到林钦言身边,小声问:“林叔叔,他是谁呀?”

“他叫徐砚舟,以后会陪你一起玩。” 林钦言摸了摸女孩的头,语气比刚才更软了些 —— 他把对晓宇的亏欠,都悄悄放在了佳惠和砚舟身上。他怕自己再搞砸,只能以 “管家” 的身份守着他们,不敢有半分逾越。

女孩抬头看他,眼睛亮了亮,朝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你好,我叫石佳惠。”

那一笑,徐砚舟突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太阳。他之前在福利院从来没觉得温暖过,可这一刻,女孩的笑容、客厅里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还有林钦言温和的眼神,让他第一次有了 “家” 的感觉。他有些紧张地攥了攥衣角,小声回了句:“你好,佳惠。” 心里却在想:以后我是不是就有小伙伴了?再也不用一个人坐在槐树下了?

后来他才知道,佳惠的妈妈刚走没多久,石叔叔忙着工地上的事,没时间陪她,林钦言受石叔叔所托,暂时以管家的身份住在这里,又去福利院接了他,让他陪着佳惠。林钦言很少跟他提自己的事,只偶尔会在晚上坐在阳台抽烟,看着远处的灯火,眼神很沉。徐砚舟有次半夜起来喝水,看见林钦言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很低,提到了 “任务”“遗憾” 之类的词。他悄悄躲在门后,心里满是疑惑:林叔叔的任务是什么?和我有关吗?他看见林钦言揉了揉眉心,指尖夹着的烟烧到了过滤嘴都没察觉,那副难过的样子,让他不敢再多听,悄悄回了房间。但他记住了林钦言白天跟他说的话:“砚舟,佳惠很孤单,我们的任务,就是让她不孤单。” 他当时在心里用力点头:我一定做到,这样林叔叔就不会后悔带我来了。

从那天起,他成了佳惠的 “哥哥”。佳惠刚开始的时候,晚上会偷偷哭,抱着妈妈的照片不肯放。徐砚舟就坐在她床边,给她讲福利院听来的小故事 —— 其实很多是他自己编的,比如 “会飞的小熊”“会说话的槐树”,他看着佳惠慢慢平静下来,最后抱着小熊玩偶睡着,心里会偷偷开心:我好像真的帮到林叔叔了。白天的时候,他陪佳惠写作业,佳惠数学不好,他就拿着林钦言给的辅导书,一道题一道题地讲,直到她弄懂为止。有次佳惠说:“砚舟哥哥,你比老师讲得还清楚。” 他脸一下子红了,心里比吃了糖还甜。

有一次,学校开家长会,石叔叔本来答应佳惠会去,结果工地上突发事故,没能来。佳惠坐在教室里,看着别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陪着,眼睛红红的,快要哭了。徐砚舟知道后,特意跟林钦言请了假,穿着林叔叔给他买的新衬衫 —— 他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好久 —— 赶去了学校。他走进教室的时候,刚好有个同学笑着说:“石佳惠,你爸爸又没来啊?是不是不想要你了?” 佳惠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肩膀轻轻抖着。

徐砚舟快步走过去,把佳惠往身后护了护 —— 他第一次这么勇敢,心里却在打鼓:我说的话他们会信吗?他笑着对那个同学说:“叔叔工地上有急事,走不开,特意让我来跟老师沟通。他昨天还问了我好几遍,佳惠最近的学习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又转向佳惠的老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笔记本 —— 上面记满了他问林叔叔的、该跟老师沟通的问题 —— 认真地跟老师聊佳惠的情况,记了满满一页。那天回家的路上,佳惠牵着他的手,小声说:“砚舟哥哥,谢谢你。” 他摸了摸她的头,说:“以后有我呢。” 心里却在想:佳惠的爸爸不是不爱她,只是太忙了,要是他们能好好说话就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佳惠慢慢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会偷偷哭的小女孩,可对石叔叔的隔阂,却像一层薄薄的冰,一直没化。徐砚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试过很多次,想帮父女俩缓和关系。比如石叔叔从工地上带回来好吃的,他会说是 “石叔叔特意给你买的”—— 其实石叔叔只是随手带的,他却故意这么说;佳惠考试考得好,他会赶紧打电话告诉石叔叔,让他多跟佳惠说几句话。可每次都不太顺利,石叔叔总是不知道该跟女儿说什么,只会说 “好好学”“多吃饭”,佳惠也总是客气地回应 “知道了爸”,两人之间总隔着点什么。徐砚舟偷偷叹气:要是林叔叔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林钦言后来因为工作原因,离开了小楼。走之前,他找徐砚舟谈了一次话,把一串钥匙交给了他。徐砚舟看着那串沉甸甸的钥匙,心里又慌又怕:林叔叔走了,我能照顾好佳惠和石叔叔吗?“砚舟,我要去做别的事了,佳惠和石叔叔,就拜托你多照看了。” 林钦言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徐砚舟,眼里满是愧疚 —— 他又要丢下身边的人了,就像当年丢下晓宇一样。“记住,我们不是要代替谁,只是帮他们搭一座桥,让他们自己走过去。” 他怕徐砚舟压力太大,又补充道,“不用逼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徐砚舟接过钥匙,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差点掉下来:“林叔叔,你还会回来吗?”

林钦言摸了摸他的头,却没敢承诺:“等你和佳惠都好好的,我就回来。”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 他要去完成晓宇生前的愿望,去偏远山区建一所希望小学,可他不敢跟砚舟和佳惠说,怕他们担心,更怕自己没脸回来。

那天林钦言走的时候,佳惠去送了他,抱着他的胳膊哭了很久,说:“林叔叔,你要早点回来。” 林钦言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哽咽:“一定。” 他上车后,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两个身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 他欠晓宇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只能用这种方式,试着弥补心里的空缺。

这几年,徐砚舟一直记着林钦言的话。他陪着佳惠从初中到高中,看着她考上大学,看着她慢慢理解石叔叔的辛苦。有一次,佳惠跟他说:“砚舟哥哥,我昨天看到爸爸在工地门口吃盒饭,天那么冷,他吃得很快,吃完又去干活了。” 说着说着,佳惠的眼睛就红了。徐砚舟知道,佳惠心里的冰,开始化了。他心里也松了口气:林叔叔,你看,我们快做到了。

直到今天,石叔叔特意做了佳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佳惠尝了一口,眼眶红红的,跟石叔叔说 “爸,以前是我不懂事” 的时候,徐砚舟站在旁边,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他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佳惠的时候,她抱着小熊玩偶,朝他笑;想起家长会的时候,她躲在他身后,小声哭;想起林钦言离开的时候,她抱着林叔叔的胳膊,舍不得放手。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过着,他突然明白,林钦言说的 “桥”,终于搭好了。

“砚舟,发什么呆呢?碗都洗完了。” 石鑫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徐砚舟回过神,看见石鑫手里拿着一块毛巾,递给他。“谢谢石叔叔。” 他接过毛巾,擦了擦手。石鑫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感激:“砚舟,这么多年,谢谢你啊。佳惠小时候,我没尽到当爸爸的责任,都是你陪着她,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