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第九颗星的轮廓彻底显现，七道微弱的能量波动从不同方向升起，像是被某种力量同时点燃。叶璃勒住疾风狼，翻身下地时脚跟踩进沙土，掌心贴着胸口，罗盘在血脉里震得发烫。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地面。
一道金色光柱从她体内冲出，笔直向下，刺入岩层。那光不散不灭，像钉子一样扎进大地深处。几乎在同一瞬，脚下岩石发出低沉的裂响，整齐的缝隙从光柱边缘蔓延开来，一块块石板自行移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台阶泛着暗青色，表面光滑，没有风化痕迹，也不像人力所造。
谢无妄站在她身后半步，右手已经握紧雷锤。他低头看着那道裂缝，眉头皱起：“这不像自然形成的路。”
“罗盘指的。”叶璃声音很轻，“它从来没有错。”
“可它也没说过这条路通向哪。”谢无妄往前走了一步，将她挡在身后，“我先下去。”
他抬脚踏上第一阶，靴底接触石面时，一丝紫电顺着台阶爬行，迅速消失在下方黑暗中。他停顿一下，回头：“没事，能承重。”
叶璃没动。
她盯着那道金光，它依旧垂直落向地底，没有偏移。罗盘的震动越来越强，像是催促，又像是警告。
谢无妄已经走下三阶。他脚步放得很慢，每一步都用雷息试探周围空气。当他踏到第五阶时，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下面有东西。”他说。
叶璃这才迈步跟上。
她走在他侧后方，左手按在剑柄上，赤金瞳孔在昏暗中微微发亮。阶梯越往下，空气越冷，呼吸时能看到白雾。四周没有风，也没有回声，只有他们的脚步落在石头上，一声接一声。
走到第十阶时，前方出现平台。
平台边缘断裂，再往前就是虚空。黑色旋涡悬在半空，直径约有十丈，缓缓旋转，表面流动着墨汁般的纹路。几块崩落的黑石从上方滚下，刚碰到旋涡边缘，立刻被拉长扭曲，像布条一样卷入其中，连声音都没有留下。
谢无妄停下脚步。
他站在平台最前端，雷锤横在胸前，雷纹石在左眼位置闪烁不定。他盯着那旋涡看了很久，低声说：“这不是通道。”
“是陷阱。”叶璃站到他身边，目光扫过旋涡周围的空间，“但它在等我们。”
她话音未落，一块碎石从头顶掉落。那石子还没落地，就被一股无形力量扯向旋涡。就在它即将被吸入的瞬间，叶璃出手。狐火从指尖弹出，缠住石子，硬生生将它拽回平台。
火焰烧了两秒，石子表面裂开，露出里面嵌着的一小截金属丝。那丝线极细，呈暗紫色，末端还连着一点残破符纸。
谢无妄伸手捏起那截金属丝，脸色变了：“这是空间锚定线。”
“他们用这种东西控制节点？”叶璃问。
“不是控制。”他摇头，“是标记。有人把这里当成入口，在做定位。”
“谁会这么做？”
谢无妄没答。他抬头看向旋涡中心，雷纹石突然剧烈跳动。他猛地抬手，雷锤横扫而出，一道电弧劈向虚空。
什么都没打中。
但就在那一瞬，旋涡内部传来笑声。
低沉、扭曲，像是从极深的地方挤出来的。那声音带着熟悉的腔调，阴冷而得意。
“谢无妄……你还是这么急躁。”
叶璃立刻后退一步，剑已出鞘半寸。
“冥绝。”她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很稳，“你还活着。”
“死？”那笑声更响了些，“我只是换了个地方看你们挣扎。”
谢无妄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右手紧握雷锤，指节泛白。他盯着旋涡，像是要看穿那层黑雾：“你用了什么手段？空间裂隙不可能承载意识。”
“你以为我还在裂隙里？”笑声忽左忽右，“我早就出来了。就在这片土地下面，看着你们一个个跑进来，亲手打开门。”
叶璃握剑的手收紧。
她体内的罗盘猛然一震，金光再次投射，箭头直指旋涡下方。但她没有动。她知道现在不能信任何指引，尤其是来自地底的东西。
“你说这是门？”她问。
“当然。”冥绝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些，“你们脚下踩的不是路，是锁链。初代留下的封印，早就松了。只要再断一根，整个结构就会塌。”
谢无妄冷笑：“所以你让我们来？”
“不是我让你们来的。”冥绝笑了一声，“是你们自己选的。叶璃，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始祖的真相吗？答案就在这下面。只要你敢进去。”
叶璃没说话。
她看着那旋涡，看着它吞噬又一块落石。她想起古籍上的字——双生之契，锁月为钥。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眼前这条路不对。
太顺了。
狼骑失控，节点频现，九星齐聚，罗盘点路，最后引到这个吞噬一切的洞口。每一步都像是被人安排好的。
她慢慢后退，拉着谢无妄的袖子：“走。”
他没动。
“你怕了？”冥绝的声音追上来，“叶璃，你不是要守护人间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却要转身逃？”
“我不是逃。”她盯着旋涡，“我是不陪你演戏。”
她一把拽下腰间的月牙形魂器，往地上一摔。狐火炸开，形成一圈火环，将两人围在中间。火焰贴着地面燃烧，碰到阶梯边缘时，竟微微凹陷下去，像是碰到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谢无妄终于回头。
他看到火环的形状变了，原本圆形的火焰被拉长，朝向漩涡的一侧明显扭曲。他立刻明白过来：“这里有力场。”
“不止。”叶璃低声说，“整个平台都是假的。我们看到的，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
她抬手掐诀，狐火顺着火环蔓延，沿着阶梯往上爬。当火焰触及第三阶时，整段台阶突然晃了一下，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线条，一闪即逝。
“阵法投影。”谢无妄沉声说，“有人用高阶幻术重构了空间结构。”
“目的就是让我们走进去。”叶璃收手，火环熄灭，“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头顶的星光更亮了，九颗星排成歪斜的弧线，照得地面泛出冷光。罗盘依旧指着地底，金光没有消失，但叶璃不再看它。
她转头看向谢无妄：“你还记得上次在雷脉里发现的节点吗？那个被切断的信号源。”
“记得。”他点头，“当时我以为是人为破坏。”
“不是。”她说，“是有人提前清过场。所有真正的控制点都被移走了，剩下的全是诱饵。包括这个漩涡。”
谢无妄盯着那团黑雾，忽然抬手，将雷锤插进平台裂缝。紫电顺着石面扩散，探向四周。几秒后，他拔出锤子，甩掉上面沾的灰：“地下三十丈有实心结构。那里才是真正的入口。”
“但我们不能从这里下去。”叶璃说，“一旦踏入这个力场范围，就会被引导进他们的路径。”
“那就绕。”
“怎么绕？整个区域都被干扰，罗盘只能指出方向，不能分辨真假。”
谢无妄沉默片刻，忽然抬头：“你刚才说，火环变形了。”
“对。”
“那就是坐标偏差。”他眼中闪过一道光，“我们可以用这个误差反推真实位置。”
叶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通过火焰扭曲的方向和程度，计算出实际空间偏移量？”
“没错。”他蹲下身，用雷锤在地面划出一道线，“火向左偏了七寸，说明真实入口在西北方向，距离不会超过二十步。”
叶璃立刻抽出剑，在沙地上画出三角参照图。她一边比对火环残留的灼痕，一边调整角度。两分钟后，她指向平台左侧一处看似完好的岩壁：“那里。”
谢无妄起身，走到那面墙前。他抬起手，雷息顺着掌心涌出，贴在岩石表面。一秒后，他挥锤砸下。
轰！
石壁应声裂开，露出后面的通道。里面没有光，但能感觉到气流在流动。
叶璃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她的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扶梯，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处。
她回头看谢无妄：“这次是真的？”
他把手放在她肩上：“不管是不是，我们没得选。”
她点头，正要迈步，罗盘突然剧烈震动。
金光再次浮现，但这次不再是箭头，而是变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圆环，围绕着他们头顶悬浮。紧接着，圆环分裂成两个，一前一后，缓缓移动，像是在演示某种轨迹。
叶璃盯着那两道光，忽然开口：“双生同频……原来是指这个。”
谢无妄看着她：“什么意思？”
她没回答。
因为就在那一刻，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地面轻轻颤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苏醒。
金光停止转动，重新聚成箭头，这一次，它指向新打开的通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