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子烂桃子发酵的甜腻味儿,熏得人脑仁疼。
王胖子还在那儿干呕。
他是真没想到,这几千年前的空气能有这么大的劲儿。
就像是有人把一吨白糖倒进了化粪池里搅拌了一样。
吴邪没管胖子。
他举着手电筒,往门里面照。
光柱像是打进了无底洞。
这地方大得离谱。
根本看不见顶。
四周黑漆漆的,感觉像是在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型岩洞里。
之前的那些通道跟这儿比起来,就像是老鼠洞。
“这他娘的是把整座山都挖空了吧?”
潘子低声念叨了一句。
他手里的枪握得紧紧的,指节都有点发白。
没人接话。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中间那个东西吸引住了。
在这个巨大空间的中央,立着一个大家伙。
看着像个鸟笼。
但这鸟笼太大了。
起码有三层楼那么高。
材质也很讲究。
主体是青铜铸的,上面居然还镶嵌着大块大块的玉石。
那些玉石不是常见的白玉或者翡翠。
是一种很怪的半透明石头,里面透着惨惨的白光。
看着跟死人的骨头渣子似的。
这种青铜配骨玉的风格,充满了邪性。
既有一种古老文明的庄重感,又透着一股子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阴森劲儿。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笼子里关着的东西。
那是一棵树。
或者说,是一团长得像树的肉。
通体血红。
没有叶子,也没有树皮。
只有那种纠缠在一起的、像是血管一样的粗大藤蔓。
这些藤蔓互相绞缠,盘根错节地扎在鸟笼底部的基座上。
看着就像是一大团刚从肚子里掏出来的肠子,被人强行编织成了一棵树的形状。
还在动。
那些藤蔓表面一鼓一鼓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输送。
“呕……”
霍秀秀终于没忍住。
她捂着嘴,背过身去。
那种生理上的不适感太强烈了。
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这玩意儿,第一反应绝对不是崇拜,而是恶心。
吴邪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盯着那棵肉树的顶端。
在那里,所有的红色藤蔓汇聚在一起。
托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颗果实。
有篮球那么大。
暗红色。
表面布满了那种像脑回沟一样的褶皱。
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黏膜。
黏膜下面,能清楚地看到青紫色的血管在跳动。
“咚。”
“咚。”
“咚。”
这声音很沉。
每响一下,周围的空气好像都跟着震了一下。
这就是那股奇怪味道的源头。
一股极其旺盛、甚至可以说是狂暴的生命力,正从这颗心脏一样的果实里往外喷。
但这股生命力并不纯粹。
它混杂着死亡的腐臭。
就像是一个垂死的老人,为了活下去,强行给自己注射了过量的兴奋剂。
那种回光返照的亢奋感,让人心里发毛。
“这……”
王胖子把刚才吐到喉咙口的酸水咽了回去。
他瞪着那颗跳动的大心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就是那个什么终极?”
“这就是霍老太太心心念念的长生药?”
胖子指着那玩意儿的手都在抖。
“这他娘的是给人吃的吗?”
“这玩意儿要是塞肚子里,不得当场炸了?”
“还是说霍老太太打算把它切片儿涮火锅?”
没人笑得出来。
这根本不是笑话。
这是摆在眼前的残酷现实。
所谓的长生,所谓的成仙。
剥开了那层神秘的面纱,居然是这么一个令人作呕的怪胎。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
那股甜腻的味道呛进肺里,让他有点头晕。
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神血孳生体。”
吴邪嘴里吐出这么个词。
很拗口。
这是他在那个汪家据点的资料里看到的。
当时只是几行冷冰冰的文字。
现在变成了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怪物。
“这东西不是自然长出来的。”
吴邪的声音很冷。
“这是用无数个失败品堆出来的。”
“它就是个活体培养皿。”
“汪家,还有更早之前的某些人,一直在尝试用这种方式提纯古神的血脉。”
解雨臣看着那颗心脏。
他能感觉到那里面蕴含的力量。
那种力量很强。
强到让人害怕。
“如果是普通人接触到它。”
解雨臣皱着眉。
“哪怕只是沾上一滴汁液,估计都会立刻发生变异。”
“变成外面那些不人不鬼的禁婆或者是海猴子。”
霍秀秀脸色惨白。
她转过身,不敢再看那东西一眼。
“奶奶她……疯了吗?”
“她怎么会想要这种东西?”
“这根本就不是希望,这是诅咒啊。”
这姑娘的三观彻底崩塌了。
她以为家族追求的是某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结果却是这种肮脏的烂肉。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震惊和厌恶中的时候。
一直没说话的林渊动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
那个让所有人避之不及的鸟笼,在他眼里好像真的就是个菜篮子。
林渊抬头看着那颗跳动的心脏。
眼神里没有什么恶心。
只有一种评头论足的挑剔。
“成色一般。”
林渊淡淡地说了句。
语气很随意。
就像是在菜市场挑西瓜,嫌这瓜不够熟。
“杂质太多。”
“怨气太重。”
“勉强能入口,但口感估计会很柴。”
这话听得胖子直咧嘴。
“我说林爷。”
“您这胃口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这种看一眼都能把隔夜饭吐出来的玩意儿,您还真打算尝尝?”
林渊瞥了胖子一眼。
那眼神很平静。
但那种源自食物链顶端的压迫感,让胖子立马闭了嘴。
“能量这种东西,不分美丑。”
林渊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那个笼子。
“只要能填饱肚子,是不是烂肉无所谓。”
“不过……”
林渊突然笑了笑。
那个笑容有点冷。
“看来有人比我更急。”
“甚至连这点烂肉都当成宝贝了。”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林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那是那种拉风箱一样的声音。
只有肺部极度衰竭的人才会发出这种动静。
“在哪里……”
“在哪里!”
声音很嘶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大家回头一看。
只见一直被两个伙计押着的陈皮阿四,这会儿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他那张干瘦的脸上,五官都在扭曲。
那双瞎掉的眼睛虽然翻着白眼,但这会儿却好像看见了什么绝世珍宝一样。
整张脸都在发光。
那是回光返照的光。
也是贪婪到了极点的光。
“我听到了……”
陈皮阿四挣扎着。
他的指甲很长,死死抠住押着他的那个伙计的手臂。
抠得那伙计疼得直叫唤。
“那是心跳声!”
“那是神的心跳声!”
“它是活的!”
陈皮阿四狂吼着。
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在他身上交织成了一种疯魔的状态。
他已经九十多岁了。
身体早就到了极限。
每一天活着都是煎熬。
他比任何人都怕死。
所以他对生命力的感知,也比任何人都敏锐。
在那颗心脏跳动的第一下,他就感觉到了。
那股磅礴的生机。
那股能让他枯木逢春的力量。
“那是我的!”
陈皮阿四突然爆发出一股怪力。
竟然一把甩开了那个年轻力壮的伙计。
他虽然看不见。
但他听得见那个心跳声。
陈皮阿四跌跌撞撞地往前冲。
哪怕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他也毫不在意。
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
像条闻到了肉味的老狗。
“给我……”
“把它给我……”
“我要活下去!”
那副样子,丑陋到了极点。
但也真实到了极点。
这就是人性的贪婪。
在死亡面前,所有的尊严、理智,全都成了狗屁。
只要能多活一天。
就算是变成那种怪物,吃那种烂肉,他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