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的树叶子哗啦啦响。
除此之外,刚才那简直要把耳膜震破的嘶吼声、惨叫声,全没了。
整个山谷里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地上干净得离谱。
刚才那铺了一地的黑鳞片、断手断脚,还有那一滩滩恶心的绿血,现在连个渣都找不着。
就好像刚才那一出怪物围城的戏码,是大伙集体做的一场噩梦。
只有那个深不见底的大土坑,还在冒着点土腥气,提醒着这帮人刚才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
“咕咚。”
不知是谁咽了一口唾沫。
在这安静得有些过分的环境里,这声音响得像是在谁脑门上敲了一记闷棍。
所有人都僵在那儿,谁也不敢乱动。
大家的眼珠子都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年轻人。
林渊还在那儿咂嘴。
他那种意犹未尽又有点嫌弃的表情,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主儿刚才干了什么?
把几百条能生吞活人的怪物,当成零食给嗦了?
连骨头渣子都没吐?
“嗝。”
王胖子打了个嗝。
这死胖子心理素质是真好,这会儿居然还能喘匀了气。
他把枪往背后一甩,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
“得嘞。”
“看来这顿自助餐,咱们林爷是没怎么吃爽。”
胖子这句吐槽,算是把大伙那根紧绷到快要崩断的神经稍微松了松。
但没人笑得出来。
真的笑不出来。
尤其是霍山。
这老小子刚才杀红了眼,这会儿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卷了刃的砍刀。
但他那两条腿,正在不受控制地打摆子。
哆哆嗦嗦的,跟通了电似的。
他看着林渊那并不算宽阔的背影,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炭,又干又疼。
这就是吴邪的底牌?
这就是那个一直跟在吴邪身后,看起来除了长得帅点没啥特别的年轻人?
霍山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逼。
之前出发的时候,他还在私底下跟解家的伙计嘀咕,说吴邪这小三爷太嫩,带这么个小白脸下斗,怕不是来旅游的。
甚至刚才怪物冲过来的时候,他还想着这小子肯定第一个死。
现在看来,人家哪是小白脸啊。
这他妈分明是披着人皮的阎王爷!
不,阎王爷收人还得在那生死簿上勾一笔呢。
这位爷倒好,张张嘴就给吞了。
连个全尸都不留。
霍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怕了。
这种怕,不是那种面对野兽的怕。
而是一种看见了根本理解不了的东西,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气。
跟这种怪物比起来,刚才那些蛇蜈蚣算个屁啊!
解家的领队也没好到哪去。
这人平时也是个眼高于顶的主儿,仗着是解雨臣的心腹,对吴邪虽然客气,但骨子里还是带着点轻视。
毕竟吴邪入行晚,手段看着也没那么狠。
但这会儿,这领队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洗洗。
他偷偷瞄了一眼站在林渊身侧后方的吴邪。
吴邪脸上没什么表情。
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那种大杀四方的狂喜。
他就那么淡淡地站着,手里提着把还没出鞘的刀,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场早就彩排好的戏。
这才是最吓人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一切都在这位小三爷的算计里。
他早就知道林渊能搞定这一切。
甚至可以说,他早就把这张牌捏在手里,就等着在这个时候打出来,震慑全场。
解家领队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冷汗把里面的衬衫都湿透了。
原来这才是“邪帝”。
把一尊能吞天噬地的魔神拴在裤腰带上当保镖,这得是多大的心脏?
这得是多狠的手段?
之前他们居然还敢质疑吴邪?
还敢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哗啦。”
一声细响打破了沉默。
大伙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那个刚才还狂得没边的陈皮阿四,这会儿正趴在地上。
他那个用来控制怪物的骨哨,早就不知道滚哪去了。
这老头子现在哪还有半点九门泰斗的架势?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筋的癞皮狗,瘫在那一堆烂泥里。
那双翻白的瞎眼瞪得溜圆,眼皮子直抽抽。
一股子又骚又臭的味道,顺着风飘了过来。
离得近的几个解家小伙计捂住了鼻子,一脸嫌弃。
这老瞎子,竟然吓尿了。
裤裆湿了一大片,黄汤子顺着裤腿流到地上,跟烂泥混在一块儿。
“哟呵?”
王胖子鼻子灵,立马就闻见了。
他夸张地捏着鼻子,一脸鄙夷地走了过去。
“我说四阿公,您老这是肾虚啊,还是括约肌松弛啊?”
“这咋还没过年呢,就先给咱画个地图?”
“这味儿也太冲了,刚才那蛇蜈蚣都没您这味儿大。”
要是搁在平时,谁敢这么跟陈皮阿四说话,早就被他那个九爪钩给开了膛了。
可现在,陈皮阿四就像是聋了一样。
他根本没听见胖子在说什么。
或者说,他已经没那个脑子去处理这些信息了。
他脑子里现在全是刚才那恐怖的一幕。
那些斑驳的能量流。
那种连反抗都做不到的绝对碾压。
还有那种……来自食物链顶端的、毫不掩饰的食欲。
陈皮阿四是个狠人。
他杀过的人比吃过的米都多。
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这道上的天。
哪怕是年纪大了,瞎了眼,他也觉得自己能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就在刚才那短短几十秒里。
他的天塌了。
塌得稀碎。
他那种引以为傲的狠毒,在那位爷面前,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
什么算计,什么阴谋。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全是个屁!
人家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
就像人走路踩死一只蚂蚁,会在乎蚂蚁有没有阴谋诡计吗?
不会。
这种认知,彻底击溃了陈皮阿四这辈子建立起来的所有自信和尊严。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发抖。
“嗬……嗬……”
陈皮阿四喉咙里发出那种像是破风箱一样的动静。
他身边的两个心腹,这会儿早就跪下了。
不是那种为了求饶的跪。
是腿软得根本站不住。
他们把头埋在泥地里,撅着个屁股,连看一眼林渊的勇气都没有。
生怕多看一眼,自己也会变成那五颜六色的光点,被那位爷一口给嗦了。
林渊这会儿倒是没管这边。
他正忙着在那儿剔牙。
当然,他也没牙签,就是用舌头顶了顶牙花子。
“我说……”
林渊转过身,看着吴邪。
那张脸上带着点小小的不满。
“下次能不能换个菜谱?”
“这玩意儿除了量大,真的没啥吃头。”
“感觉像是在嚼一堆放坏了的塑料袋。”
吴邪眼皮子跳了一下。
放坏了的塑料袋?
那可是几百条变异的剧毒生物啊!
不过他也没敢吐槽,只是点了点头。
“尽量。”
吴邪应了一声。
然后,他动了。
他提着刀,迈开步子,朝着那个还在地上趴着的陈皮阿四走了过去。
靴子踩在烂泥地上,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每一声,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霍家和解家的人,自动给吴邪让开了一条路。
他们低着头,弯着腰,恭敬得像是在迎接皇帝。
没人敢说话。
甚至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
这就是权柄。
建立在神明力量之上的权柄。
吴邪每走一步,这种权柄就加重一分。
走到陈皮阿四面前,吴邪停下了脚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让自己都要叫一声前辈的老人。
现在看来,这就只是一个被贪婪蒙了心,最后把自己玩进去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