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医疗点的特殊病房内，阳光透过防弹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规整的光斑。陆晓龙半坐在病床上，背后垫着两个枕头，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他左臂固定着，右手拿着一份报告，面前架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多方视频通话界面。
“龙队，你应该多休息。”陈锋的声音从平板里传来，他人在训练中心会议室。
“躺了三天，够了。”陆晓龙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语气坚定，“说说进展。”
视频窗口里，陈锋、李明哲、苏慧、马尧都在。还有一个较小的窗口是周雨薇，她坐在训练中心情报分析室的角落里，显得有些紧张。
“医院内应的调查有突破。”李明哲推了推眼镜，“我们排查了能接触到储藏室药品的医护人员，最终锁定了一个人——药剂科副主任，张明华。”
“证据？”
“三点。”李明哲调出资料，“第一，宴会当晚七点，他本该轮休，却临时返回医院，理由是检查新到药品。监控显示他进入药剂科后，直接去了受控药品储藏区。”
“第二，”苏慧接话，“我们调查了他的财务状况。过去六个月，他妻子的账户收到了三笔境外汇款，总计二十万美元，来源是离岸公司。而他妻子的解释是海外亲戚的赠与，但说不清具体亲戚信息。”
“第三，”陈锋说，“那个被抓的清洁工‘飞刃’成员，在进一步审讯中回忆起一个细节：雇主通过加密邮件发送医院内部地图时，附注中提到了‘药品获取点：西侧储藏室，钥匙在第三盆绿植下’。而这个信息，只有药剂科少数几个人知道。”
陆晓龙思考着：“张明华现在在哪？”
“已经被国安控制。”马尧回答，“正在审讯，但他不承认，声称汇款是合法的海外投资，回医院是为了准备次日的药品盘点。”
“太干净了。”陆晓龙说，“一个药剂科副主任，能被收买来参与这种级别的暗杀，要么有巨大把柄在对方手里，要么有极深的利益关联。查他的背景，特别是家庭成员情况。”
“已经在查了。”李明哲说，“张明华有个儿子在澳大利亚留学，去年曾因涉毒被当地警方调查，但后来案件不了了之。我们怀疑这可能是个把柄。”
陆晓龙点头：“继续深挖。但张明华可能只是棋子，抓他容易，挖出幕后主使难。那个代号‘医生’的接头人，有线索吗？”
周雨薇在视频窗口里举手，动作有些拘谨：“陆主任，我可以发言吗？”
“说。”
“我分析了清洁工供述中关于‘接应”的所有信息。”周雨薇调出自己的分析报告，“根据描述，‘医生’对医疗流程、药品特性、医院布局都非常熟悉，但清洁工提到一个细节：在暗网交流时，‘对方曾误用了一个非中国大陆常用的医学术语——‘静注’而不是‘静脉注射’。这个用法在台湾、香港地区更常见。”
陆晓龙眼神微动：“继续。”
“还有时间差。”周雨薇继续，“清洁工与‘接应’的邮件往来，回复时间通常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这个时间段，对于中国大陆的医疗工作者来说很不寻常，除非是夜班。但如果是海外人员，时差可能解释这一点。”
“你认为在海外？”
“或者在境外遥控。”周雨薇说，“如果是北极星残余势力，他们很可能已经撤离到国外。理事虽然死了，但组织的资金和技术网络还在。”
陆晓龙看向陈锋：“你怎么看？”
“有道理。”陈锋说，“但我们也不能排除有人故意伪装境外身份，误导调查。李明哲，能追踪邮件来源吗？”
李明哲摇头：“用了多层跳板和加密，最终Ip指向东南亚，但可能是代理服务器。技术追查需要时间，而且对方很专业，可能随时切断线索。”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刘主任走进来准备查房。看到陆晓龙在开视频会议，他皱起眉头：“陆主任，你现在需要静养。”
“五分钟。”陆晓龙说，“说完就休息。”
刘主任叹了口气，站在一旁等待。
陆晓龙加快语速：“几个方向同时推进。第一，继续审讯张明华，挖出他的上线。第二，追踪境外汇款来源，查资金链。第三，训练中心内部排查不能放松，特别是行政和后勤部门。”
“王副主任那边呢？”马尧问，“他最近行为正常，没有异常接触。”
“正常就是最大的异常。”陆晓龙说，“庆功宴出这么大的事，他作为行政负责人，按常理应该主动配合调查，甚至引咎检讨。但他太淡定了，像是在等什么。”
苏慧补充：“我观察过他这几天的表现。正常上班，正常开会，但很少主动提及陆主任的病情或调查进展。其他教官讨论时，他也多是倾听，很少发表意见。”
“他在观察。”陆晓龙判断，“或者在等待指令。盯紧他，但不要打草惊蛇。”
陈锋点头：“明白。另外，关于保护方案，我们建议……”
“等等。”陆晓龙打断他，看向刘主任，“刘主任，您说五分钟。”
刘主任看了看手表：“六分钟了。不过既然说到保护方案，我听完吧。这关系到陆主任的安全。”
陈锋继续：“我们建议陆主任暂时留在安全医疗点，至少两周。这里安保完善，医疗条件也好。训练中心那边，重要事务我们可以通过加密视频汇报。”
“两周太长。”陆晓龙摇头，“训练中心刚成立，需要稳定。我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但你的身体……”
“刘主任，我大概多久能恢复基础工作？”陆晓龙转向医生。
刘主任沉吟：“按现在的恢复速度，一周后可以处理简单事务，但必须严格控制工作时间和强度。而且不能外出，不能见客，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
“一周。”陆晓龙对视频说，“一周后我回训练中心，但前期只处理必要事务。陈锋，这一周你代理主持工作。”
陈锋想说什么，但看到陆晓龙的眼神，改口道：“好。那安保方案需要调整。训练中心那边，我们准备实施二级戒备，所有人员出入双重检查，外来访客必须提前三天报备批准。”
“可以。”陆晓龙说，“周雨薇。”
突然被点名，周雨薇坐直身体：“在。”
“你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陆晓龙说，“从今天起，你暂时调入调查组，协助苏慧教官。但记住，你的首要身份还是学员，不能耽误正常课程。”
周雨薇眼中闪过惊喜：“是！谢谢陆主任！”
“这是给你机会，也是考验。”陆晓龙严肃地说，“调查工作危险，要时刻保持警惕。苏慧，你带她。”
“明白。”苏慧点头。
刘主任忍不住了：“好了，会议到此为止。陆主任必须休息了。”
陆晓龙没有反对，对视频说：“今天先到这里。按计划执行，有重大进展随时汇报。”
视频通话结束。刘主任一边检查监护仪数据，一边说：“你真是我见过最不听话的病人。”
“抱歉，刘主任。”陆晓龙放松身体，靠在枕头上，“但有些事必须处理。”
“我知道。”刘主任调整输液速度，“但你也要明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毒素对你神经系统的损伤是实实在在的，过度用脑会影响恢复。”
“我尽量控制。”
刘主任检查完，在病历上记录，然后说：“有个情况要告诉你。今早的血液检测发现，你体内还有微量毒素残留，代谢速度比预期慢。这可能意味着两种可能：一是毒素有缓释特性，会持续释放；二是可能还有未发现的毒素载体在体内。”
陆晓龙皱眉：“比如？”
“比如通过食物或饮水持续摄入，或者……”刘主任顿了顿，“毒素被包裹在某种缓释材料中，植入体内。”
“植入？”陆晓龙想起宴会那晚，“如果是植入，可能在哪里？”
“可能性很多。”刘主任说，“皮下、肌肉、甚至通过伤口进入血液循环。你左肩有旧伤，最近又接受过治疗，如果有人趁机动手脚……”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明确。
陆晓龙沉默片刻：“需要做什么检查？”
“我已经安排了全身核磁共振下午进行。”刘主任说，“如果真有植入物，必须尽快取出。”
“好。”陆晓龙说，“但在检查结果出来前，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陈锋他们。以免分散调查精力。”
刘主任看着陆晓龙，叹了口气：“你总是想得太多。好吧，我暂时保密。但你也要答应我，下午检查前好好休息，不能再工作了。”
“我答应。”
刘主任离开后，病房里安静下来。陆晓龙看着天花板，思绪却停不下来。
如果真的有植入物，那意味着什么？宴会上的毒酒可能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是植入体内的缓释毒素？那医院的下毒袭击呢？是双保险，还是不同势力各自行动？
还有那个境外身份，医疗专业知识，能指挥“飞刃”这样的雇佣兵组织……会是谁？
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从澳门行动开始，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接触过的人，每一处可能被动手脚的机会……
左肩的旧伤，是在迪拜决赛时加重的。回北京后，在军区总医院接受过治疗。那时他刚从澳门回来，身体虚弱，如果有人想动手……
不对，时间不对。如果那时就植入，毒素应该早就发作了。
除非植入物有远程激活机制。
陆晓龙突然睁开眼睛。他想起了理事在澳门塔时手中的那个平板电脑，想起了那些复杂的设备和按钮。
“遥控……”他喃喃自语。
如果毒素载体植入体内，可以通过外部信号激活释放，那么下毒者就可以选择时机，甚至可以制造“自然死亡”或“突发疾病”的假象。
而宴会上的毒酒，可能只是试探，或者是为了制造混乱，掩盖真正的杀招。
他拿起床头的内线电话，拨通了陈锋的号码。
“龙队？怎么了？”陈锋很快接听。
“改变调查方向。”陆晓龙说，“重点查两件事：第一，我从澳门回北京后，所有接触过我的医疗人员和医疗记录；第二，查市面上或黑市上，有没有可以植入人体的遥控毒素释放装置。”
陈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怀疑……”
“只是怀疑。先查，有结果告诉我。”
“明白。你自己小心。”
挂断电话，陆晓龙重新躺下。他知道自己的猜测如果成立，那意味着危险可能随时降临。一个外部信号，就可能激活体内的致命毒素。
但他没有恐慌，反而更加冷静。这解释了为什么对方在宴会下毒失败后，没有立刻进行第二次尝试，而是等到了医院——可能是在寻找激活机会，或者在等待最佳时机。
而他现在在安全医疗点，这里应该有电磁屏蔽，能阻断外部信号。这也许是他还活着的原因。
下午两点，刘主任带着医疗团队来进行检查。全身核磁共振持续了四十分钟，pEt-ct又用了半小时。检查过程中，陆晓龙一直保持清醒，配合各项指令。
检查结束后，他被推回病房。刘主任面色凝重地跟进来，手里拿着刚出来的影像报告。
“找到了。”刘主任把一张ct片子放在观片灯上，“左肩胛骨下方，肌肉层内，有一个约五毫米大小的异物。”
陆晓龙看着片子上那个微小的亮点：“是什么？”
“金属材质，形状规整，不像是弹片或外伤残留。”刘主任放大图像，“看结构，有微型电路和储存腔的痕迹。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一个微型药物泵，可以通过外部信号控制释放。”
“能取出吗？”
“可以，但需要手术。”刘主任说，“而且手术有风险，异物位置靠近神经和血管，操作不当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如果手术中破裂泄露……”
“必须取。”陆晓龙毫不犹豫，“留它在体内，我永远不安全。”
刘主任点头：“我同意。但手术需要准备，最快明天上午。今晚我们需要分析它的结构，制定详细手术方案，还要准备可能需要的解毒剂。”
“需要我做什么？”
“休息，保存体力。”刘主任说，“手术虽然不大，但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另外，这件事要通知你的团队吗？”
陆晓龙思考后说：“告诉陈锋一个人，让他加强安保。但不要扩散，手术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
刘主任离开后，陆晓龙独自躺在病房里。窗外的阳光已经西斜，房间里的光线变得柔和。
他知道，明天的手术将是一场赌博。赢了，取出威胁，获得更多线索；输了，可能直接丧命，或者留下永久残疾。
但他没有选择。留在体内，就是留下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他拿起平板电脑，调出训练中心的监控画面。学员们正在训练场上进行体能训练，教官们在指导。一切看起来正常，井然有序。
这个他倾注心血建立的地方，不能因为他的个人安危而受影响。
他关掉平板，闭上眼睛。不是休息，而是思考手术后的安排。
如果手术成功，他要尽快恢复，回到训练中心。
如果手术失败……不，没有如果。
他必须成功。
夜幕降临，病房里的灯光自动调暗。陆晓龙在昏暗中睁开眼睛，眼神坚定如初。
病床限制了他的身体，但限制不了他的意志。远程指挥只是开始，他要亲自回到战场，查清真相，揪出幕后黑手。
而明天的手术，就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