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亮的晚。
三更天,朝臣的马车便向皇宫驶去。
有人觉得自己来得早,掀起马车帘子,冷风穿透沉重的朝服,四下一望,几个老臣在宫门外朝房内,已经议论了许久。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说夜半有关外信使入宫,送的还是赤级军密令,难道真的是边关出了问题?
若是边关出了问题,恐怕还是需要花鞍将军前去平叛。
太子墨云珩才下轿子,听见这些话倒是挑了挑眉,他怎么不知道北疆动手那么快?
昨日才放出花鞍,今日消息就传过来了?从北境到盛京,怎么也得多日的路程。
等了个把时辰,待开了宫门,那股子夜间的噩耗早已传遍所有人。
众臣在殿上议论纷纷,卯时后,却没等到皇帝,又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
大殿内弥漫着一片诡异的寂静。
龙椅御座上的人握着一面奏折,倒看不出与平日有何差别。
“自军饷一事起,朕的公主受了两次伤,险些丧命,朕到现在都没去看过她一眼。”皇帝合了奏折。
四下一片寂静,无人敢应。
“朕宵衣旰食殚精竭虑换来的到底是什么!”皇帝忽然暴躁怒喝,将奏折用力扔下来。
“朕送去北境的军粮,竟然才出关就被劫了!贺文声!那可是你的禾州,朕居然不知道还有人这么大胆?”
一老臣立刻叩首在地,声音中有些发抖:“老臣罪该万死!老臣罪该万死!”
“你还知道你是老臣?你们一个个受朝廷俸禄,位列九卿,如此敷衍了事,视天下黎民百姓为何?”
顿时,全体朝臣立马下跪,齐齐高怂:“望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皇帝一甩袖子:“张文赋,刘州,你们昨天去干什么了?”
那两个正是昨日与闾丘河斗嘴的。
下跪的朝臣中,立刻爬出两个白胡子:“皇上,我俩昨日去刑部督……督办了省察军饷案……”
“温叙竹!多少天了?你何时给朕一个交代?”
温叙竹在原地抬起头来回答:“启禀皇上,臣近日一直在前户部侍郎身上下功夫,将他家属及亲近实力等一一盘查,可惜收效甚微。”
“给朕用刑!朕就不行撬不开他那张嘴!给你三日时间,再没有有用消息,你便也脱了这身官服,和你老师一起告老还乡!”
“臣谢皇上!”温叙竹低头。
“刘州淹!朕让你去修治的水患……”
……
整整一个多时辰,大小朝臣都遭了厉声质问。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好似埋在前胸后背的铁刃,不断切割皇帝的骨肉。
看向殿前一左一右的太子与云王,还有些话未说出口。
最后,随着随后一句“太子,云王留下。”终于结束了早朝。
其他朝臣立刻逃离了这压抑的大殿。
墨云珩斜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墨云年,待朝臣走尽之后,率先开口:“父皇有何事交代儿臣?”
“朕让你们俩查办军饷一案,你们倒好,甩手交给刑部了?”皇帝眼神怒视二人,“这到底是谁家的天下?是要听刑部的不成?”
“父皇,儿臣原本讲全部心思放在了军饷一事上,只是前几些日子,是云王在儿臣审案时将花鞍将军带走,并责令儿臣,要大权独揽,所有儿臣才松懈了,将事情托付给了云王,难道是云王为了谁或者什么好处,没有专心查案?”
墨云珩一番巧言,全都推给了墨云年,又暗指墨云年借着那层婚约,对花鞍有些私心包庇。
墨云年不疾不徐:“启禀父皇,当日儿臣见太子对花将军动用私刑,严刑逼供,不过只是出声制止。这几日倒是查到一点线索,但线索指望北疆,来去时间吃紧,才耽误了不少。”
“噢?云王查到什么了?怎么就将北境的担子也揽到自己肩膀上了?”墨云珩挑拨,“不知是不是查到了那要送去北境的粮草要被劫了?”
意有所指。
明里暗里诬陷墨云年与那粮草被劫有关系。
“查到什么了?”皇帝沉声问。
墨云年坦荡开口:“请父皇再给儿臣些时日,这其中错综复杂,恐怕现在说来,漏了祸患,诬了忠良,等水落石出,在将完整的回禀。”
墨云珩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皇帝听了墨云年的话,沉闷半晌,最终还是应了:“不要让朕等太久。”
随即长叹一口气:“那北境粮草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长幼有序,一般在这时候,都是太子先开口,可今日墨云珩却谦让了一回。
墨云珩眸子里带着讥笑:“云王以为如何?”
“若真是流寇土匪倒是不难,只需要一路招安。若是朝中其他人有意所为,就不好查了。不知为何,似乎有人可以针对北境三关。”
墨云年深知君父最在乎的便是身边人是否值得信任,与其显露能力与城府,不如少动些脑子,装出一副无能的儿臣模样。
果不其然,墨云年说完话,墨云珩面上那股嘲笑更狠了:“云王说的话真是毫无用处,以你所见,这朝中有谁会下手?”
“太子与其在这唇齿相讥,不如将北境的苦寒看在眼里,做点有用的事。”墨云年正气凛然。
“以我之见,不如就让禾州的官去办,到了哪个位置卡了,这是谁干的不就显露出来了?”
“好了,年儿言之有理,珩儿说的也。你们各自去查,无论是军饷,还是军粮,朕倒要看看是谁先给我一个结果。”皇帝长长舒气,“你们回去吧。”
墨云珩一甩袖子离去。
等墨云年到了宫门外,看见太子的车驾还没走。
墨云珩撩起帘子,语气看似关心:“云王,你这腿可真的无药可医了吗?真是可惜啊,我朝历代先祖都有御驾亲征的经历,云王这是……”
说着,放下了帘子,传出一阵朗声大笑。
秀山跟在墨云年身后,顿时攥紧了刀柄:“王爷,太子实在太过猖狂!”
墨云年仍旧是那副冷峻神情:“无妨,且让他再猖狂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