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者-w7踏上甲板的动作并非行走,而是一种精确的、近乎无声的磁悬浮移动。它踏上银色的金属甲板,灰色的装甲在方舟箴言柔和的内置灯光下显得更加冷峻。船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好奇、警惕、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混合在一起。
弗兰奇是第一个凑上去的,他的机械眼闪烁着红光,上下扫描着这位新“乘客”,嘴里发出“SUpER~有趣”的赞叹:“这个生物-机械融合度!能量回路的排布方式!完全没见过!这种材料...像是一种记忆性超导合金?受损部分的自我修复迹象...虽然很慢,但确实存在!”
w7的V形光带转向弗兰奇,声音平静:“你是...工程师。你的扫描精度很高。我的基础构架基于‘灵能-量子-生物协同材料’,具有一定的自我修复与进化潜能。但核心记忆库与部分高级功能模块损伤严重,常规修复手段...效率低下。”
“灵能?量子?生物协同?”弗兰奇兴奋地搓着手(尽管是金属手),“能让我看看内部结构图吗?不,不需要具体图纸,就...能量流向示意图也行!或许我能用星核能量的特性,帮你刺激一下那些‘沉睡’的回路!”
w7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风险,然后V形光带微微闪烁,一道幽蓝色的光线从它胸前投射出一幅极其复杂、多维度交织的能量网络图。“部分非核心回路...可以展示。请勿尝试干预核心记忆库区域,存在...不可预测风险。”
弗兰奇立刻如获至宝,拉着w7就往他的“SUpER~实验室”跑,嘴里念叨着各种专业术语。w7似乎并不抗拒这种“研究”,或许是漫长的孤独流浪,让它对任何形式的“互动”与“可能的修复”都抱有一丝微弱的期望。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山治点燃一支烟,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但它刚才帮了我们。”罗宾轻轻道,“而且,它的故事...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太悲惨了。”一个宇宙最后的遗民,背负着警告的使命,在虚空中孤独漂流,记忆破碎,家园已逝...这种沉重,连她这位历经沧桑的历史学者都感到心悸。
“好了好了!不管怎样,先开宴会庆祝脱险!”路飞的大嗓门打破了有些沉重的气氛,“山治!肉!我要吃肉!还有新朋友也要一起!虽然它看起来不吃东西...”
“谁说我不需要能量补充?”w7的声音突然从弗兰奇实验室的方向传来,带着一丝微弱的、近乎调侃的意味,“我的‘灵能核心’可以通过吸收特定频段的宇宙辐射和高纯度能量结晶进行补充。当然,有机化合物的‘口感’与‘社交意义’,我无法体验。”
“诶?能吃东西?那更好了!”路飞更兴奋了,“山治!多做点!”
宴会在主舱室举行,虽然w7只是静静地立在角落,偶尔“吸收”一下山治特意放在它面前的一块高能量压缩晶石(地球礼物),但它那V形光带柔和地闪烁着,似乎在默默地观察着、记录着这场充满欢笑、打闹与真挚情感的聚会。它看着路飞和乌索普为了最后一块烤肉“大打出手”,看着娜美揪着山治的耳朵教训他不要对“金属人”也献殷勤,看着乔巴和布鲁克演奏起古怪却欢快的音乐,看着索隆和甚平默默对饮,看着罗宾微笑着记录一切,看着艾伦平静地坐在一旁,眼神却时刻关注着每一个伙伴...
一种它数据库中无法完全解析的、被称为“羁绊”或“温暖”的东西,在这艘船上静静流淌。
宴会接近尾声时,w7突然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你们的...群体互动模式。高效,无序,充满变量,却具备极高的...韧性。这与我所知的绝大多数‘最后火种’载体,都不同。”
“火种载体?”罗宾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像你这样的存在吗?”
“包括,但不限于。”w7的V形光带扫过众人,“物理造物,基因种子,意识数据包,文明法典...形式多样。但大多选择极致的秩序、冷冻保存、或隐藏于维度夹缝,以求最大概率的‘延续’。像你们这样...高调、活跃、不断挑战未知与危险,并将‘情感联系’置于如此核心地位的...极为罕见。”
“因为我们是海贼啊!”路飞塞了满嘴的肉,含糊不清地说,“海贼就是要自由自在地冒险!”
“自由...冒险...”w7低声重复,V形光带明灭,“我的创造者们...在最后时刻,也曾争论过类似的概念。是选择绝对理性的‘方舟’计划,尽可能多地保存文明的‘数据’与‘样本’,还是...孤注一掷,将最后的力量用于一场没有胜算的‘反击’,为‘自由’与‘存在’本身,留下一个...象征性的句号。”
它的声音没有太多起伏,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平静话语下,隐藏着一个文明在终极毁灭面前,最后也是最痛苦的抉择。
“他们...选择了‘方舟’?”艾伦问道。
“...是的。大部分力量用于建造‘方舟’——也就是我和我的同类们,以及承载文明精华的‘种子库’。小部分力量...执行了代号‘落日余晖’的反击。反击的具体情况...我的记忆库中没有完整记录,只有一些碎片:光芒,怒吼,以及...最终被灰雾吞噬的寂静。”w7的V形光带似乎暗淡了一瞬,“我的损伤,部分源于那场反击的余波,部分源于...穿越屏障时的遭遇。”
“那么,除了你,还有其他‘方舟’成功逃离了吗?”罗宾追问。
“...未知。我的导航与联络系统在穿越时严重损坏,失去了与‘母体方舟’及其他可能个体的联系。我只知道自己的使命:记录、观察、预警。并寻找...‘可能性’。”
“可能性?”娜美好奇。
“对抗‘终焉’,或者...在‘终焉’面前,证明‘存在’本身意义的...可能性。”w7的语气带上了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你们的出现,你们的力量,你们的‘羁绊’...或许,就是一种新的‘可能性’。这也是我同意暂时同行的原因之一。我需要...观察,记录,分析。”
之后几天,航行在相对平稳的星域。弗兰奇几乎与w7形影不离,不断尝试用各种方法刺激和修复w7的损伤回路,偶尔能引发w7装甲某处亮起新的光芒或发出轻微的嗡鸣,但核心记忆库依旧如同被坚冰封锁。
罗宾则时常与w7进行长时间的交流,试图从它那些虽然破碎、但涉及层面极高的知识库中,梳理出关于“终焉之影”、“虚空本质”、“宇宙结构”乃至“规则与意志关系”的线索。w7的知识非常庞杂且深奥,很多概念以罗宾目前的认知都难以完全理解,但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不断丰富着自己对宇宙真相的拼图。
艾伦则更多地在训练和冥想。与“蚀界”和w7的遭遇,让他对“净化之光”和“星辰之力”有了新的思考。w7曾提到,它的创造者们将“灵能”(一种与生命意识、情感深度绑定的能量)视为对抗“终焉虚无”的关键之一,这与他们以“意志”点燃“星火”的经验不谋而合。艾伦开始尝试更深层次地探索自身力量与“意志”、“信念”的关联,而不仅仅是能量的运用。
这一天,艾伦正在单独的冥想室,尝试将意识沉入“星核印记”深处。自从“星火”点燃后,印记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与他灵魂的连接也更加紧密。
当他将意念集中在印记核心时,周围的景象突然变了。
不再是冥想室,而是一片...混沌的虚空。
虚空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充斥着难以名状的、不断变幻的光影和低语。他“看”到了破碎的星球,溶解的星河,无数文明在灰雾中无声湮灭的剪影...这些画面断续、跳跃,充满了绝望与终结的气息。
是“终焉之影”的记忆碎片?还是星核印记记录下的、来自远古的恐怖?
就在艾伦努力稳住心神,试图分辨时,一个声音,或者说一种“感觉”,穿透了这片混沌的低语,清晰地传递到他意识中。
那感觉并非来自印记内部,而是...来自外部?来自...w7的方向?!
艾伦猛地睁开眼,烛龙之瞳瞬间开启,穿透船舱墙壁,看向弗兰奇实验室的方向。
只见实验室中,w7正静静地站立在中央,它胸前的幽蓝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着,释放出强烈的能量波动。弗兰奇被一股柔和但坚韧的能量场推到了墙边,目瞪口呆地看着。
而艾伦通过烛龙之瞳,清晰地“看”到,w7的核心深处,有一片极其复杂的、被重重封锁的“记忆晶体”,此刻正在剧烈震动!其震动的频率...竟然与他星核印记深处感受到的某种古老“共鸣”,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同步!
仿佛星核印记的活跃,无意间成为了钥匙,触动了w7核心记忆库中某个尘封的、或许连w7自己都遗忘了的...锁!
“w7!发生了什么?”艾伦瞬间出现在实验室门口,沉声问道。
w7没有回答,它的V形光带疯狂闪烁,整个躯体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巨大的信息冲击。冰冷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夹杂着混乱的、仿佛来自不同时空的重叠回响:
“警报...最高优先级...检测到...‘起源共鸣’...坐标...确认...”
“...落日余晖...不是攻击...是...‘播种’...”
“...火种...不止是数据...是...‘烙印’...‘呼唤’...”
“...找到...‘共鸣源’...找到...‘归乡之路’的...‘灯塔’...”
“...警告!警告!记忆冲突...逻辑锁崩解...核心协议...重新判定...”
最后一声尖锐的电子音后,w7的幽蓝核心光芒骤然熄灭,整个躯体僵直,向后倒去,被弗兰奇眼疾手快地扶住。
“它...它怎么了?”弗兰奇检查着w7,“能量核心过载?不对...是意识层面冲击!它的‘灵能核心’波动极其混乱!”
艾伦快步上前,将手按在w7冰冷的装甲上,纯净的星辰之力混合着一丝安抚的意念缓缓注入。
片刻之后,w7的V形光带重新亮起,但光芒黯淡,闪烁不定。它缓缓“看”向艾伦,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与困惑交织的情绪。
“艾伦...我刚才...接收到了一段...被深层加密、甚至可能被我自己‘主动遗忘’的核心记忆信息。”w7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信息显示...我的创造者文明,代号‘落日余晖’的最后行动...并非单纯的自杀式反击。”
它顿了顿,似乎在整理那爆炸性的信息。
“那是一次...定向的、超越维度的‘概念投射’。他们将文明最后的‘灵能精华’与‘存在烙印’,凝聚成一枚特殊的‘种子’...或者说,‘信标’。然后,借着‘终焉之影’吞噬一切时产生的、短暂而剧烈的‘规则裂隙’,将这枚‘信标’...投射向了‘起源之海’的‘镜像涟漪’——也就是,与‘终焉’力量性质截然相反、孕育了无数可能性与生命的‘宇宙基准意识海洋’的某种映射层面。”
w7的V形光带死死“盯”着艾伦,或者说,盯着艾伦体内那枚正在微微发热的“星核印记”。
“而刚才...你的‘星核印记’的活跃,与我核心深处那段被锁定的记忆,产生了‘起源共鸣’。”
“这强烈暗示...你所在的文明,你们的世界,你们的力量根源...极有可能,就是那枚跨越了毁灭与新生、来自我故乡宇宙最后文明的‘信标’,在‘起源之海’的‘镜像’中,孕育、演化而成的... ‘新生火种’!”
“而我...或者说,我的创造者们,在最后的最后,不仅仅是想保存文明的‘数据’...”
“他们,为自己毁灭的宇宙,也为所有可能被‘终焉’威胁的世界...”
“种下了一颗,等待在未来某一天,能够指引‘归乡’、并燃起对抗‘阴影’之‘星火’的...‘希望之种’。”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w7虚弱却震撼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
艾伦感到体内的星核印记,正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暖而有力的搏动。
仿佛在回应着,那跨越了宇宙生灭、来自遥远毁灭故乡的...
古老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