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不断的撞击,如同雨点般落在两人身上。
他们就像是两艘在风暴中失控的破船,在暗流中翻滚,碰撞。
石头、树根、甚至是水中的垃圾,都成了致命的凶器,在他们身上添上一道道新伤口。
河水灌入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咳咳…老向!抓紧了!别松手!”周阳勉强传音,声音在湍急的水流中断断续续。
他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死死抱住浮木,将身体蜷缩,尽量用后背和手臂去承受撞击,保护住脆弱的头部和胸口。
“知…道!”向安的回答虚弱无力,他此刻的状态比周阳更差,大腿的伤口在不断失血,河水也在不断带走体温,他感觉自己像是要冻僵散架了。
“砰!”
又是一次撞击,剧痛让周阳差点晕厥过去,但他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保持一丝清醒。
他扭头看向旁边的向安,此时向安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大腿的伤口虽然在河水的冲刷下不再大量流血,但显然失血过多,体温也在飞速流失,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
“向安!撑住!别睡!”
向安似乎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那截救命的枯木。
时间在无休止的折磨中变得模糊不清,不知过去了多久。
就在两人都快要撑不下去,即将被冰冷的河水吞噬最后一丝意识时,周阳感觉身体一轻,一直撕扯着他的水流骤然消失。
一股夹杂着泥沙腥味和水草气息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
他整个人,一半浸在浅水中,另一半则趴在一片松软的河滩上。
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带来阵阵凉意,但至少,不再有那狂暴的拖拽和无休止的撞击了。
“咳咳…咳咳…”周阳咳嗽起来,吐出了大口大口的河水,鼻腔和喉咙里火辣辣地疼。
他挣扎着,想要抬起头,看看四周的情况,但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沉重得像灌了铅,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困难。
旁边,传来向安同样剧烈的咳嗽声和微弱的呻吟。
他还活着!这让周阳心中稍安。
阳光透过眼睑,能感觉到刺眼的光芒。
是白天了?我们漂了多久?这里是哪里?
周阳脑中一片混沌,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疲惫。
“天哪!教授!快来看!这里有两个人!好像还活着!”
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快步跑近。
“小心点!安娜,先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呼吸!”另一个更加沉稳的苍老男声响起。
安娜?教授?
这两个称呼划过周阳几乎停滞的脑海,他想起了什么。
是那个科考队,是救过他们一次的李教授和那个叫安娜的女队员。
周阳心中一震,怎么会是他们?!
他用尽全身力气,艰难睁开了沉重如铅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一张写满惊讶的西方女子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金发碧眼,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正是安娜。
她正蹲在自己身边,伸手探向自己的鼻息。
周阳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旁边。
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李教授。
他正半跪在向安身边,快速检查着他的生命体征,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呼吸很微弱!脉搏也几乎感觉不到!全身多处骨折和内出血!天哪,他们到底又经历了什么?!”
安娜显然是被周阳和向安的惨状惊呆了。
看到李教授和安娜的瞬间,周阳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如同被拉断的弓弦,瞬间松懈。
一直支撑着他的那股求生的意志,仿佛在确认“安全了”的瞬间,彻底消散了。
无尽的疲惫、剧痛、虚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眼前一黑,耳边安娜和李教授焦急的呼喊声,队员跑来的脚步声,都迅速变得遥远,模糊……
周阳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昏死了过去。
李教授和安娜看着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的周阳,又看了看旁边同样气若游丝,陷入重度昏迷的向安,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这…这也太巧了吧?!”
安娜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又揉了揉眼睛,似乎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李教授此刻心中也是眉头紧锁,目光复杂地看着地上两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
就在几天前,他听从了周阳的警告,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那个临时营地,迅速收拾装备,驱车连夜撤离了那片区域。
虽然队员们对如此仓促离开颇有微词,但李教授的权威不容置疑,一行人还是顺利离开。
路上,他们还因为周阳留下的“有生命危险立刻离开”的警告,而选择绕开了几个原本计划中的考察路线。
然而,就在他们在河边休整时,意外发生,安娜在河边闲逛时,无意中发现河滩上似乎漂着两个人。
等他们手忙脚乱地把人拖上岸,才发现居然又是周阳和向安这两个“瘟神”
这简直比小说还离奇。
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在几百公里外的河边,再次捡到这两个人。
而且,这一次,两人的状况比之前更加凄惨。
“要不是我确认过现在是白天,而且我也没喝酒,我真要怀疑是不是我的精神出了问题。”
李教授揉了揉眉心,苦笑着摇头。
他这辈子遇到的奇闻异事不少,但像这样接二连三地撞上同两个重伤垂死还神秘兮兮的家伙,还是头一遭。
“罢了罢了……”李教授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既然上次都救了,这次也没道理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救一次是救,救两次…不也是救么?总不能真把他们丢在河边喂鳄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