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肺之火被成功封印入寒玉盒,张予心头稍定,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向了衡德森先前现身的那处幽深洞口。
洞内黑暗,神识探入,竟被一层无形屏障阻隔,显然设有隔绝阵法。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刚刚收服的屈琬婷身上。
只见她低眉顺眼,但在触及洞口方向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那洞内,还有何物?”
张予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屈琬婷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强自镇定道:
“回禀主人,那……那不过是奴婢平日……闭关休憩的地方,并无什么特别之物。”
“里面陈设杂乱,恐污了主人的眼。”
“哦?是吗?”
张予眉头一挑,屈琬婷那点掩饰在他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他声音转冷:“屈琬婷,莫要在我面前耍弄心机。带路,进去。”
感受到张予话语中的寒意与不容违逆的意志,屈琬婷脸色一白,知道再无法搪塞。
她咬了咬下唇,认命般走到洞口前,双手掐动几个法诀,打在虚空某处。
嗡的一声轻响,隔绝屏障散去,露出其后景象。
张予迈步而入,目光扫过,即便以他的定力,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讶异。
此处空间比之外间溶洞小了许多,却布置得……与其说是修炼静室,不如说更像一处奢靡香艳的闺阁。
轻纱幔帐低垂,地面铺着厚软的灵兽皮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暖香。
最引人注目的,是并排陈列的六张宽大床榻。
其中三张之上,赫然躺着三名男子!
他们皆身着华服,修为都在筑基中期到后期不等,此刻全都双目紧闭,面色呈现不正常的红色。
他们周身被淡灰色的灵力锁链紧紧捆缚,丹田气海被封印,显然法力不能调用。
更重要的是,这三人全都是一副元阳大损的模样。
眼前情景,结合屈琬婷之前言及深谙双修之道,以及衡德森抽取他人元阳的举动,张予瞬间明悟。
这屈琬婷修炼的,哪里是什么正经双修法门,分明是采阳补阴的邪术!
这些男修,恐怕就是她圈养的炉鼎!
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感自张予心底升起。
他虽非迂腐卫道之士,在圣墟也曾与路漫兮、蔡琳儿灵肉交融,但那皆是情之所至,或为救命,功法亦是堂堂正正。
如屈琬婷这般,以邪法囚禁,采补同道,行径已近乎魔道,令人不齿。
他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三名昏迷的男修,又看向惴惴不安的屈琬婷,声音不含丝毫感情:
“今日我来过此地之事,绝不可有第三人知晓。”
屈琬婷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触及张予毫无波澜的眼神,她所有的犹豫瞬间化为狠戾。
“奴婢明白。”
她低声应道,转身走向那三张床榻。
素手轻扬,三道粉红色的灵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三名男修的眉心。
那三名男修身躯微微一震,脸上扭曲的痛苦之色一闪而逝,随即气息彻底湮灭。
处理完这一切,屈琬婷垂手退至一旁,不敢再看张予。
张予不再多看这香艳又残酷的闺阁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经过屈琬婷身边时,他脚步微顿,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此类旁门左道,损人根基,有伤天和,日后不得再行。若被我发现,定不轻饶。”
“奴婢遵命!再不敢了!”
屈琬婷连忙躬身应下,声音带着颤栗。
她知道,自己过往的那些手段,已让这位新主人生出了极大的厌恶。
离开令人不适的洞府,重返千荡山脉之中,张予御剑向着大兴城方向不疾不徐地飞去。
清冷的山风拂面,稍稍吹散了心头的阴郁。
一路上,他心中默默复盘此次千荡山之行的得失与风险。
最大的隐患,自然是斩杀了散修盟少主衡德森。
此事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他将整个过程细细梳理——
那处湖底地宫,位置隐秘,显然是屈琬婷与衡德森经营多年的一处巢穴,用于进行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屈琬婷的采补邪术,衡德森的转阳夺元。
这些事情,他们必然极力遮掩,恐怕连衡盖一都未必完全知晓,否则以其元婴之尊,岂容子嗣行此魔道?
自己斩杀衡德森时,现场仅有屈琬婷目睹,而屈琬婷的魂血已在自己掌控之中,生死一念,泄密的可能性极低。
衡德森的尸身已被金鳞吞噬,绝大部分遗物,尤其是可能带有追踪印记或身份特征的东西,都已交由屈琬婷带走处理或销毁。
自己动手时,亦未使用任何可能暴露真实身份的手段。
“如此看来,只要屈琬婷不反水,衡盖一闭关不出,短时间内,此事应当不会牵连到我丁如山身上。”
张予心中稍安,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元婴修士的手段神鬼莫测,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
日后行事,还需更加小心谨慎。
实在不行……做好随时变换身份的准备。
三日之后,张予的身影悄然回到了大兴城小灵山的租赁洞府之外。
刚落下剑光,便见洞府门前,一名身着云鼎坊服饰的炼气期弟子正焦急地踱步张望,正是之前曾在坊内接待过他的那名机灵伙计。
那弟子一见张予,顿时如释重负,满脸堆笑地小跑上前,躬身行礼:
“丁前辈!您可算回来了!”
“玉丹子、云丹子两位大师有要事相商,命晚辈在此等候多时,请您务必前往云鼎坊一趟!”
张予心中微动。
云鼎坊两位炼丹大师联袂相邀,且派弟子专程在此苦等,看来并非寻常炼丹交流之事。
他面上不动声色,颔首道:“有劳了。带路吧。”
再次踏入云鼎坊,直接被引至后园深处守卫森严的炼丹房。
甫一进入,浓郁的丹香扑面而来,更引人注目的是房内凝重的气氛。
云丹子与玉丹子皆在房中,两人眉头紧锁,脸上并无往日炼丹时的从容或交易时的热络,反而带着几分忧色。
见到张予到来,两人同时起身相迎。
“丁道友,一路辛苦,快请坐。”
云丹子率先开口,声音比往日低沉。
“两位道友急召,不知所为何事?”
张予落座,接过玉丹子递来的灵茶,直接问道。
玉丹子与云丹子对视一眼,由玉丹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丁道友,实不相瞒,此番请道友前来,确有要事,且关乎我等道途,乃至……身家性命。”
他顿了顿,见张予神色专注,继续道:
“近日,修仙界暗流涌动,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据我云鼎坊多方渠道得来的可靠消息,五圣山、炼妖宗、逍遥门、赤练谷、化魔门五大宗门,其太上长老皆已相继宣布闭关,不问世事。”
“而各宗内部,资源调配、弟子征召、阵法加固等备战举措,已然紧锣密鼓地展开!”
云丹子接过话头,声音带着一丝沉重:
“更有确切风声传出,炼妖宗与化魔门已然正式缔结盟约,联手之势已成。”
“逍遥门与赤练谷目前态度暧昧,但据分析,他们加入炼妖宗、化魔门一方,共同对抗五圣山的可能性……极大!”
张予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神凝重起来。
五大宗门太上长老同时闭关?
这在往常也是常事,可这个时候,却预示着有大事将要发生!
玉丹子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在张予心头:
“丁道友,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平静了数百年的修仙界……恐怕要乱了!”
“一场波及所有宗门,甚至散修势力的大战,已在所难免!”
修仙界要乱了!
短短几字,却蕴含着无尽的杀伐动荡。
张予瞬间想到了五圣山的伏旻老祖、掌门任平生、路漫兮、蔡琳儿、颜红袖……
想到了自己潜入逍遥门的任务,想到了老祖美男计的荒唐计划。
若大战真的爆发,所有计划都将被打乱,所有人的命运都将卷入这滔天洪流之中!
玉丹子看着神色变幻的张予,叹道:
“值此多事之秋,我散修盟看似超然,实则首当其冲,任何势力都不会允许我们置身事外。”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我等修士,唯有尽快提升自身实力,方能在乱世中求得一线生机,乃至……搏一个前程!”
他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看向张予:
“故而,我与师兄商议,计划必须提前!”
“炼制结金丹的所有材料,我云鼎坊已不惜代价,尽数集齐!”
说着,他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枚青色玉简,双手奉到张予面前。
“此乃结金丹的完整丹方,以及我二人钻研出的四象合丹阵详细步骤与控火要诀。”
“请丁道友尽快参悟熟悉。”
“十日之后,地火最为平稳之时,便是我等联手开炉,共炼金丹之际!”
云丹子亦拱手,语气恳切:
“丁道友,此事关乎我师兄弟结丹机缘,亦关乎我等未来能否在这乱局中立足。万望道友鼎力相助!”
张予接过那枚沉甸甸的玉简,神识略微一扫,其中繁复的炼丹信息便让他心神一震。
结金丹,四阶灵丹,金丹大道的关键!
参与炼制,无论成败,对他丹道的提升都将是无与伦比的。
他压下心中因修仙界将乱消息掀起的惊涛骇浪,看向眼前两位目光殷切的炼丹大师,缓缓点头,声音沉稳:
“承蒙两位道友信任,丁某必当竭尽全力。”
应下此事,张予心中却另有一番思量。
云鼎坊的消息,无疑印证了伏旻老祖之前的判断,局势正在加速恶化。
自己潜入逍遥门的计划,必须加快了!
否则,一旦大战全面爆发,宗门界限森严,再想混入其中,难如登天。
看来,参悟结金丹方、协助炼丹之后,便要尽快谋划一条能够顺理成章进入逍遥门的路了。
时间,似乎突然变得紧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