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悦从迪拜回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千层浪,却又被我死死按住。
她只发了一条信息:“我回来了,在机场,先回家了。累坏啦。”
我没有立刻回复。我盯着那条信息,手指冰凉。她回家了,而我,被困在这个没有温度的家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接下来的两天,她没再发来消息。这种反常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让我心慌。我几次想主动联系她,问她“到家了吗?”,“休息得好吗?”,但每次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都会想起淼淼那句轻飘飘的“谁啊?”,和儿子那双清澈的眼睛。
这种平静,反而让我更不安。
淼淼突然对儿子说:“明天你生日,想请小朋友来家里玩吗?妈妈给你准备蛋糕。”
孩子欢呼起来:“好啊好啊!我要请乐乐和朵朵!”
我看着淼淼,她正笑着和孩子商量邀请名单,侧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她是在为孩子准备生日宴,还是在为我准备一场“家庭秀”?她想向谁证明什么?
“小七,”她突然转头看我,“你明天有安排吗?孩子生日,你总该在家吧?”
“嗯,我点了点头。”
“那……你帮忙联系一下乐乐的妈妈,交换下电话。”她把手机递给我,语气平淡,像在交代一件日常工作。
我接过手机,指尖发麻。这种公事公办的客气,比争吵更让人心寒。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儿子的生日宴,会是怎样一副场景?淼淼穿着得体的衣服,微笑着招待儿子的玩伴和家长;我则扮演一个尽职的父亲,切蛋糕,吹蜡烛。我们像一对配合默契的演员,在属于我们的舞台上,演着“幸福家庭”的剧本。
而台下,没有观众,只有我们自己。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了一下,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是悦悦。
“你最近很忙吗?”
三个字,像三根针,扎得我眼睛发疼。
我盯着那三个字,心跳如鼓。我不是忙,我是怕。怕面对你,怕面对她,怕面对我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回了句:“有点,母亲明天生日,家里事情多。”
发完这条信息,我像虚脱一样,把手机扔到一边,蒙上被子。
第二天我照例去晨跑。跑完步,买了早点回家,淼淼已经把早餐摆好了。她看了我一眼,轻声说:“多吃点,看你最近瘦了。”
我愣住了,手里的油条差点掉在桌上。
她居然会关心我瘦了?
我抬头看她,她正低头喝粥,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她是在试探我,还是真心的?
吃完饭,儿子在客厅画画,我坐在沙发上,假装看手机。淼淼在收拾碗筷,水声哗哗的,像在冲洗什么。
我掏出手机,翻到和悦悦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还停留在我的“母亲明天生日”。
我鼓起勇气,给她发了条信息:“你休息好了吗?”
等了十分钟,没有回复。
又等了半小时,还是没有回复。
我开始胡思乱想。她是不是看出我在敷衍?是不是觉得我冷淡?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坐立不安,连儿子叫我去看他的画,我都心不在焉。
“爸爸,你看,这是我画的我们一家人。”儿子举着画纸,小脸上满是期待。
画上,三个火柴人手拉着手,站在太阳底下。他指着其中一个长头发的说:“这是妈妈。”指着另一个高高的说:“这是爸爸。”指着最小的说:“这是我。”
我看着他,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抱起儿子,紧紧地抱着,眼泪差点掉下来。
“爸爸?”儿子摇我的胳膊,“你怎么了?”
“没事。”我赶紧放开他,擦了擦眼睛,“爸爸就是……有点感动。画得真好。”
他咯咯地笑了起来,又跑去画画了。
我站在客厅里,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厨房里淼淼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我赶紧擦干眼泪,掏出手机。
是悦悦的回复:“刚在忙。休息好了。你母亲生日是吧?替我祝她生日快乐。”
我盯着那行字,心像被撕裂了一样。
“会的。”我回了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别的。
窗外,天色阴沉下来,乌云压得很低,像我的心情。一场大雨,似乎马上就要来了。
而我的世界,早已是一片雷雨交加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