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指尖尚停在那道磨损的绸带上,血光映照下,裂痕如蛛网蔓延。他尚未收回手,忽觉掌心血流一滞,五指发麻,像是被无形之物攥住脉门,血液竟逆向奔涌。
他猛然抬头。
血魔教主双掌已结印于胸前,八根黑石柱轰然震颤,地底裂纹中喷出猩红符线,如活蛇般疾速游走,在血池中央交织成一座巨大阵图。符文层层嵌套,每一笔都似由鲜血凝成,缓缓旋转,发出低沉嗡鸣。
陈浔胸腔猛地一缩,仿佛有巨手探入体内,死死攥住心脏。他呼吸一窒,血液不受控制地向外抽离,皮肤下泛起不正常的青白。他左手仍挡在澹台静身前,右手本能按上剑柄,试图以剑意稳住心神,可青冥剑却微微震颤,剑穗无风自动,似也在抗拒这股力量。
阵图成型刹那,空中血气翻滚,凝聚成漩涡。无数扭曲人脸浮现其中,口唇开合,无声哀嚎。铁链共鸣震动,澹台静身躯微颤,蒙眼绸带轻轻晃动,神识被层层压制,无法外放。
陈浔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神志稍清。他运转吐纳法,试图闭合经脉,减缓流失。可这阵法之力源自地脉血源,远非个人修为所能抗衡。每吸一口气,魂魄便震一下,精气随之外泄。他额角渗出冷汗,混着血丝滑落颈侧。
血魔教主立于高台,双手不动,目光冷峻:“你拒献祭,那就用命来填。”
话音未落,阵图骤然加速旋转,吸力暴涨。陈浔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全凭左手撑地才未倒下。他右手指节泛白,死死握着剑柄,指缝间渗出血迹,顺着剑鞘流下。
他目光扫过四周,终于锁定阵眼——八柱环绕的中央凹槽中,一块跳动如心的血晶嵌于其内,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整座大阵共振。那是阵法核心,也是唯一破局之机。
可他此刻举步维艰,每挪一寸,都如负千钧。脚底黏腻,似踩在泥沼之中,双腿灌铅般沉重。他试了两次,仅前进一步,便觉气血翻腾,喉头一甜,一口血呛出。
澹台静感知到他的异样,嘴唇微动,想唤他名字,却被阵法封声,只能发出细微气音。她眉头轻蹙,指尖微颤,拼尽全力欲施展神识,却被血气压制,寸步难行。
陈浔察觉她挣扎,动作一顿。
他缓缓将左手从她身前移开,用尽力气,将她往角落轻轻一推。她身体后滑数尺,远离阵心范围,蒙眼绸带拂过石面,留下一道浅痕。
做完这一切,他单膝跪地,却不肯彻底倒下。右手终于拔出青冥剑,剑尖拄地,借剑身支撑身体。剑刃与石面摩擦,溅起几点火星。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甲发青,血脉隐隐发黑。左肩旧伤因气血逆流而隐隐作痛,像有锈刀在里面缓慢搅动。他喉咙干涩,声音几不可闻:
“……我答应过……要带你回家。”
血魔教主冷笑:“一个时辰,你就会化作干尸。等你死了,她自会屈服于命。”
陈浔没有回应。他盯着那块血晶,回忆着情剑的能力。他曾以血启阵,也曾以剑破禁,可这一次,敌人动用的是千年血祭所铸的邪阵,非寻常手段可破。
他试着调动灵力,可经脉如被荆棘缠绕,运转滞涩。每一次催动,都像撕裂皮肉。他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浸透衣襟,却仍不肯松开剑柄。
阵图再次提速,血气漩涡中心向下塌陷,形成漏斗状吸口。陈浔感到五脏六腑都被拉扯,胸口闷痛如压巨石。他咬牙撑住,剑尖在地面划出一道深痕。
澹台静在角落微微仰头,神识虽被压制,却仍能感知到他生命气息正在衰弱。她指尖掐入掌心,试图凝聚残余灵力,可刚有动静,铁链便剧烈震颤,反噬之力让她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陈浔听见那声闷哼,脊背一僵。
他想回头,却不敢动。他知道只要稍一分神,便会彻底失控。他只能继续盯着血晶,计算距离,估算时机,等待哪怕一丝破绽。
血魔教主眼中闪过残忍得色,双手印诀微变,阵图边缘浮现出九具干枯尸骸虚影,围绕大阵缓缓转动。那是历代被献祭者的残魂,如今成为阵法养料,助其吞噬生者精血。
吸力再度增强。
陈浔右腿彻底脱力,全靠左臂与剑支撑。他手臂颤抖,汗水滴落在剑背上,又被血气蒸腾成雾。他视线开始模糊,耳中嗡鸣不止,唯有心跳声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像是在与时间赛跑。
他忽然想起平安镇的冬夜,炉火将熄,他守在床边,一勺一勺喂她喝药。那时她说:“你别走。”
他说:“我不走。”
现在,他不能走。
也不能倒。
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对准自己心口。若无法阻止抽取,不如主动控血——以伤换机,搏一线生机。
就在此刻,血晶忽然闪烁了一下。
阵图运行出现瞬息迟滞。
陈浔瞳孔一缩。
他记得这个节奏。三息一循环,每次闪烁,吸力都会减弱半息。这是阵法转换节点,也是唯一可乘之机。
他屏住呼吸,左手悬停,右手握紧青冥剑,准备在下一周期到来时强行起身。
血魔教主察觉异常,印诀一凝,阵图即将提速。
陈浔额头青筋暴起,全身肌肉绷紧,只待那一瞬。
血晶再次闪烁。
阵图嗡鸣微顿。
他猛然发力,左手指尖刺向心口,鲜血迸出,同时右臂撑剑,硬生生将身体拔起半尺。
血魔教主眼神骤厉:“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