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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浔靠在石柱上,右臂垂着,指尖发麻。情剑横在膝前,裂痕从剑尖蔓延至中段,血还在顺着纹路往下淌,滴在青砖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他没去擦,只是盯着巨手——那条悬在血池上方的巨手正缓缓收回五指,掌心下方的暗金逆纹虽黯淡,却仍有一丝微光流转。

澹台静倚在凹槽里,双掌贴地未动,呼吸浅而急。货郎之子蹲在一旁,手里攥着一块碎石,目光在血雾与巨手之间来回扫视。

“它在等。”陈浔低声道。

不是试探,也不是喘息。是等他们力竭,等神识溃散,等活气衰弱到足以被吞噬。

他缓缓抬起左手,用拇指抹过剑脊,沾了一道血痕。这血,曾触过大门符文,也刺进过逆纹核心。两次都引发了反噬,但方式不同——一次是阴寒之力逆冲经脉,一次是精血被抽。若仅是力量强弱之差,不该有如此分明的路径。

他闭了闭眼,脑中浮现出血魔教大门上的封印纹路:起于左下,绕三匝,断于中轴。而方才巨手掌心下方那道逆纹……弧度、转折、收尾的顿挫,竟与之几乎一致。

“你之前说,大门符文要反向引导才能破?”他开口,声音沙哑。

澹台静微微点头,“同源之力,方向相悖。强行斩断,只会激发生反噬。”

陈浔眼神一凝。

所以怕的不是力,是序断。

就像一把锁,钥匙能开,铁锤砸却只会让它卡死更深。若这两道符文同出一源,那它们遵循的,应是同一套律法。破法不在蛮力,而在扰乱其运行之序。

他低头看剑刃上的血,忽然将剑尖点地,以血为墨,在青砖上画出一道短弧——正是大门符文中“断脉引”的起笔。

血线刚成,巨手五指微微一颤。

陈浔瞳孔微缩。

不是错觉。这纹,认得这个形。

“静,告诉我,它下次亮纹前,血雾有没有动静?”

澹台静闭目,神识轻探。片刻后,她声音极轻:“血雾……会先缩一圈。”

“好。”陈浔咬破舌尖,逼出一丝精血,抹在情剑裂口处。血渗入纹中,剑身微震,仿佛有了回应。

他不再多言,只将剑横于胸前,屏息静候。

血雾如常蠕动,缓缓逼近三人藏身处。货郎之子紧了紧手中的石块,喉结滚动了一下。

忽然,血雾像是被无形之手拉扯,猛地向内收缩一圈。

就是现在!

陈浔踏地而出,不攻巨手本体,也不刺逆纹所在,而是情剑一扬,在空中虚划出一道完整的断裂轨迹——正是大门符文的“断脉引”全形!

嗤——

剑锋未触实物,却似斩中某种无形之链。巨手动作骤然一滞,五指僵在半空,掌心逆纹剧烈震颤,光芒瞬间黯淡三分。血池轰然一沉,池面涟漪炸开,仿佛某种连接被硬生生截断。

陈浔没有停。

他欺身而上,情剑调转,剑锋直指巨手掌心下方那道逆纹本体,全力一刺!

剑入血肉,深达寸许。

逆纹崩裂一角,金光四散如烬。巨手猛然抽搐,整条手臂剧烈扭曲,掌风失控扫出,掀起腥浪,却已失了先前的压迫之势。

“成了!”货郎之子脱口而出。

陈浔没应声。他拔剑后退两步,虎口裂得更深,右臂经脉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有东西在血管里爬行。他知道,这只是短暂扰乱,并未根除。

但足够了。

他低头看情剑,裂痕仍在,可剑身竟隐隐泛出一丝温热——方才那一划,不只是破序,更像是唤醒了什么。这把剑,曾饮过大门符文的血,如今又刺入同源之纹,或许它本身,已成了某种媒介。

“它弱了。”澹台静靠在石柱上,声音虚弱,却清晰,“逆纹与池底的连接松动了。”

陈浔点头,目光未离巨手。

它确实在弱。五指不再完全伸展,掌心印记忽明忽暗,血雾的推进也变得迟疑。但它还没倒,也没退。像一头受伤的凶兽,正蜷缩着,积蓄最后的反扑之力。

“不能再用同样的招。”他说。

刚才那一式“断脉引”奏效,是因为出其不意。若再用,巨手或许已有防备。符文有律,必有节奏。只要摸清它的运转周期,就能找到真正的破点。

他盘膝坐下,将情剑横放膝上,闭目调息。右臂的麻木感仍在扩散,但他强迫自己沉入经脉,感受那股残存的阴寒之力流动的方向——不是乱窜,而是沿着特定路径,回流向某个节点。

就像符文的运行轨迹。

他睁眼,看向巨手。

每一次发力前,逆纹都会先闪。而闪之前,血雾会缩。缩之前,池面会有细微波动。这是一条链,一个循环。

只要打断其中一环,就能让整个结构失衡。

“货郎之子。”他开口,“等下我动时,你立刻往池边扔石块,别停,砸出动静就行。”

“啊?哦!好!”货郎之子一愣,随即抓起几块碎石握在手里。

陈浔站起身,情剑轻抖,剑尖指向巨手。

他不再急于进攻,而是静静等待。等血雾缩圈,等池面起波,等那道逆纹即将亮起的刹那——

来了。

血雾一收,池水微漾,巨手掌心下方金光初现。

陈浔动了。

他不冲,不刺,反而横剑一扫,剑气割裂空气,在巨手侧前方划出一道与“断脉引”相反的轨迹——逆写。

嗡——

空气中似有共鸣。巨手动作猛然一顿,逆纹光芒骤灭,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源头。就在这瞬息之间,货郎之子将手中石块尽数掷出,砸入血池,溅起数道血浪。

池底晶石接连爆裂,八根黑石柱震颤不已。

陈浔抓住机会,情剑疾刺,直取逆纹核心!

剑锋入肉,这一次,没有反吸之力。逆纹剧烈震颤,裂痕迅速蔓延,金光如沙漏般流逝。

巨手发出无声嘶吼,整条手臂开始萎缩,五指蜷曲,掌心印记黯淡无光。血雾彻底停滞,像被冻结在半空。

陈浔抽剑后退,单膝跪地,右手撑地才没倒下。虎口裂开,血顺着手腕流下,滴在青砖上,与情剑的血痕连成一线。

“它……不行了?”货郎之子颤声问。

陈浔没答。他盯着巨手,见其虽在萎缩,但掌心烙印仍有微光闪烁,像是在等待什么。

澹台静靠在石槽,指尖微动,低声道:“阵基未毁……它还在连。”

话音未落,池底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如同钟鸣。巨手残余的逆纹突然一跳,竟开始缓慢重组。

陈浔抬眼,目光落在情剑上。

剑身裂痕中,那道温热仍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