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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蟠龙谜局 > 第49章 葡船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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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李景明那场暗流涌动的“辞行”过后,我与赵诚回到下榻的客栈。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窗外日头从东移到西,街面上的戒严气氛未减,却始终不见向文远的身影,也没有任何来自他那边的隐秘信号。

赵诚在房中踱步,眉头紧锁,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大人,我们今日在市舶司,话是否说得还不够明白?或者……我们是否应该再给那向文远一些更具体的承诺?比如保证王晨光性命无虞,甚至帮他疏通打点,减轻罪责?空口白话,恐怕难以取信于这些老油条。”

我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凉的茶杯,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赵诚。恰恰相反,我们若表现得过于急切,条件开得过于宽松,反而会弄巧成拙。”

我看向他,分析道:“王晨光是什么人?能在市舶司提举这个肥缺上坐稳多年,背后牵扯北京权贵,甚至能让李景明这样的按察使亲自下场为其‘料理后事’,其心思之深,对官场规则与人心险恶的理解,绝非寻常。他如今是惊弓之鸟,但更是一条濒死反噬的老狐狸。如果我们上赶着去救他,开出种种优厚条件,他第一反应绝不会是感激,而是怀疑——怀疑我们另有所图,怀疑我们是否与李景明唱双簧,甚至怀疑我们是否有能力兑现承诺。与这种人打交道,尤其是当他身处绝境时,软弱和讨好换不来合作,只会引来轻视和更多的算计。”

赵诚若有所思:“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今日的态度,看似求情,实则立场分明,不卑不亢,反而更能让他掂量?”

“不错。”我点头,“我们表明了知道他的‘功’(吴德禄),也点出了他的‘过’需要‘补’,给出了‘另一条路’的可能性,但没把这条路描绘成康庄大道。这反而更真实。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一个听起来天花乱坠的救世主,而是一个在绝境中可能存在的、相对可靠的支点。我们今日在李景明面前为他‘说话’,就是在展示这个支点的存在和一定的韧性。至于他是否愿意将筹码压过来,何时压过来,主动权在他。我们越稳,他反而越可能主动。”

“那我们……就这么干等着?”赵诚还是有些焦躁,“李景明控制了假货,又戒严全城,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等,但并非被动地等。”我沉声道,“我们在等两方面的消息。一是向文远,或者说他背后王晨光的决定。二是沐辰那边,对向文远行踪的监视结果。王晨光若想与我们接触,必然要通过向文远,监视向文远,或许能找到王晨光藏身之处的蛛丝马迹。”

话虽如此,等待的滋味确实煎熬。直至傍晚时分,华灯初上,戒严下的街道更显冷清。我与赵诚下楼到客栈大堂用晚饭,大堂内食客寥寥,更显空旷。

就在我们刚坐下不久,客栈门口又进来一人。那人头戴斗笠,身穿半旧短褂,脚踩草鞋,一副寻常水手打扮,风尘仆仆。他进门后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在不远处一张空桌坐下,恰好与我和赵诚的桌子背对背。

我眼角余光瞥见那人的侧影和走路的步态,心中微微一动——是那位之前冒死救下沐辰的漕帮船老大!

他此刻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我们各自点菜,默默进食。不多时,背后传来船老大压低嗓子、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声音,恰好能让我听清,却又不会引起远处掌柜和小二的注意:

“手下的崽子们今早卸货时瞎唠,说瞅见有辆不起眼的青篷小车,摸黑到了葡萄牙商船停靠的驳岸。车上下来个裹得严实的人,被商船上的红毛鬼躬身迎进去了,看那背影架势……倒有七八分像之前画像上那位丢了的大官爷(王晨光)。不过,外国商船傲气,装卸从来不用咱漕帮的力夫,里头啥情形,探不着,保不齐是兄弟们眼花看岔了。”

葡萄牙商船?王晨光?我心中警铃骤响。这确实是一条极其隐秘且出人意料的潜逃路线!若真能搭上外商船只,远遁海外,确实比躲在陆上某处要安全得多,也彻底得多!

我借着举杯喝酒的姿势,以极低的声音回应,嘴唇几乎不动:“沐辰何在?”

背后立刻传来回应:“沐爷得了信儿,觉得事关重大,没敢轻动,眼下在码头咱们的一条趸船上候着,等您的示下。”

“位置。”我吐出两个字。

船老大极快地报了一个码头区漕帮私下使用的泊位编号和接头暗语。

我略一沉吟,将杯中残酒饮尽,对赵诚使了个眼色。赵诚会意,放下碗筷。我们若无其事地起身结账,回到了楼上房间。

一进房,我立刻对赵诚道:“换衣服,便装,去码头。”

我们迅速换上深色不起眼的粗布衣裳,用布巾稍作遮掩,从客栈后门悄然离开,借着暮色的掩护,一路疾行,来到了喧闹渐息、却被戒严令笼罩得更加肃杀的码头区。

按照船老大给的暗号和路线,我们几经周转,避开巡逻的兵丁,终于登上了停泊在僻静角落的一条中型漕运趸船。船舱内灯火昏暗,沐辰果然已在里面等候,他肩伤未愈,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依旧。

“大人,赵总旗。”沐辰见我们到来,立刻起身。

“不必多礼。”我摆手,直奔主题,“漕帮的兄弟看到了疑似王晨光的人上了葡萄牙商船?具体怎么回事?”

沐辰点头,将船老大传递的信息更详细地复述了一遍,补充道:“消息来自一个在码头经营多年、眼力颇准的老兄弟,他看到的时间是今日日出时。人影一闪而过,被几名葡国商人模样的人接应上船,之后再未出现。因涉及外商,且戒严后码头管制极严,我们的人无法靠近确认。”

“今日……”我沉吟,那正是假王晨光“逃脱”、全城戒严开始后不久。时间点太过巧合。“向文远那边呢?这几日他可有异常举动?特别是与码头、外商相关?”

沐辰肯定地摇头:“这正是我觉得蹊跷之处。我安排的人日夜轮班盯梢,向文远这几日行踪极有规律,卯时到市舶司点卯,处理公务,申时左右下衙,要么直接回府,要么去常去的‘悦茗楼’用饭,从未靠近过码头区域,更未曾与任何看似外商或与之相关的人员接触。我也想过,他是否会以巡查的名义去码头,但据观察,没有。”

我眉头紧锁。如果葡萄牙商船真是王晨光精心准备的退路,那么作为王晨光目前唯一可能还在明面活动、且掌握一定权力的心腹,向文远怎么可能不去做最后的安排、确认,或者传递消息?王晨光难道会完全绕过他,自己单线与外商联系?这不符合常理,风险也太高。

“除非……”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除非向文远自己都不知道这条退路。王晨光连他也瞒住了。”

沐辰也表示担忧:“正是考虑到此点,我才未敢贸然行动,只让漕帮的兄弟在外围小心观察,同时加紧了对向文远的监视。大人,此事真假难辨,我们是否要探一探那葡萄牙商船?”

我走到舷窗边,望着窗外黑沉沉的海面和远处那些巨船模糊的轮廓,其中一艘悬挂着奇异旗帜的,想必就是葡萄牙商船。冒险探查,可能打草惊蛇,也可能落入陷阱。但若置之不理,万一是真的,就可能眼睁睁看着王晨光这条关键线索从海上溜走。

“向文远没有动作,反而让这条线索显得更加可疑。”我缓缓道,“但正因为可疑,我们更不能轻举妄动。沐辰,让你的人,还有漕帮的兄弟,继续远距离监视那艘葡萄牙商船,重点是记录所有上下船的人员、时间,以及是否有小船在夜间悄然接驳。不要试图靠近,更不要与船上人员接触。”

“是。”沐辰应下。

“至于向文远,”我转身,目光坚定,“盯紧他,一刻也不能放松。王晨光若还在陆上,若还想有所作为,最终一定需要通过向文远。我们现在的优势,是我们在暗处,李景明在明处施压,陆昭……态度不明。而王晨光,无论他躲在哪里,是陆上是海上,都必然承受着最大的压力。我们稳住,继续施压,等他熬不住,或者等我们找到确凿的破绽。”

夜色完全笼罩了码头,海风带来潮湿的咸腥气。葡萄牙商船如同一个沉默的谜团,漂浮在黑暗的海面上。而向文远看似规律的日常之下,是否隐藏着通往真相的密钥?

我们三方,不,四方(包括隐藏的王晨光)甚至更多方的博弈,在这戒严的宁波府,进入了更加微妙而关键的相持阶段。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