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号的会议室内,硝烟味已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气氛所取代。这里不再是战略推演的沙盘,而是决定文明未来的谈判桌。与会者脸上带着疲惫,眼底藏着悲痛,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退缩的责任感。
罗奇依旧昏迷,幽影核心依旧沉寂。但他们的存在,如同一座无形的丰碑,镇守在每一个与会者的心头,也镇守着这次会议的底线。
“首先,是《文明复兴宪章》的最终签署。”墨轻尘的声音通过通讯传来,虽显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的全息影像坐在轮椅上,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代表——hLF的、hSA改革派的、独立殖民地的,甚至还有几位被俘后经过甄别、愿意合作的前议会中层官员。
没有冗长的争论,没有激烈的讨价还价。在“提丰”带来的共同创伤和罗奇这座精神灯塔的照耀下,以往不可调和的矛盾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
“基于生命权、自由权与发展权不可剥夺的原则……”
“确认联合议会为人类文明最高决策机构,各成员保有高度自治……”
“永久废除任何形式的奴隶制与强迫劳动……”
一条条纲领被宣读,一项项条款被确认。当最后一道全息签名烙印在宪章的末尾,象征着旧时代一切压迫与不平等制度的蚀骨之民与绝卖人制度,被正式、永久地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无数代人的血泪与抗争,终于在这一刻,化为了文明基石上最坚固的一块。
“接下来,是机甲技术的未来。”议题转向了更具争议的领域。
“我们必须严格监管!”一位AmA的前成员,如今作为技术伦理顾问出席会议,情绪激动地强调,“mA的力量我们亲眼所见!机甲技术若不加约束,迟早会孕育出下一个‘提丰’!我提议,销毁所有现役军用机甲,技术档案永久封存!”
“绝对不行!”公输家的代表立刻反驳,他身上还带着战斗留下的伤痕,“机甲是我们重建星球、探索星海的工具!难道因为菜刀能杀人,我们就要回到茹毛饮血的时代吗?关键在于如何使用,在于建立规则!”
会场一时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听的欧文博士(通过远程全息)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带着学者特有的冷静:“毁灭知识,是最大的愚行。封存力量,往往意味着当危机再次来临时,我们将毫无还手之力。”他顿了顿,看向众人,“我提议,成立一个由各领域专家组成的‘技术伦理与安全理事会’,对所有涉及mA级及以上的技术进行最高级别的风险评估与用途审批。机甲技术,主要转向民用与探索领域。而战斗用途,需经过联合议会绝对多数表决授权。”
这个相对折中且具备可操作性的方案,最终获得了通过。一种基于敬畏而非恐惧的技术管理框架,开始搭建。
最后,是关于那些古老而恐怖的遗物。
“所有已确认的mA残骸,以及‘神骸’相关的一切技术资料与物品,”墨轻尘的声音异常凝重,“将由罗奇先生、欧文博士,以及联合议会共同指定的监管小组,进行最高级别的联合封存。它们是人类文明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我们力量的边界与责任的重担。”
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那是触碰即可能带来毁灭的禁忌,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梦魇。
当所有这些关乎文明根基的议题一一落定,会议室内的气氛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肃穆。他们刚刚亲手为人类文明规划了一条全新的、充满希望却也布满荆棘的道路。
一位来自边缘殖民地的代表,看着手中刚刚签署的、赋予他家乡平等代表权的宪章副本,声音有些哽咽:“我们……我们真的做到了吗?一个没有镀金议会压迫,没有锈蚀商会剥削,没有……没有绝卖人哭嚎的时代?”
hLF的那位曾最激进、如今眼神却沉淀下无数沧桑的指挥官,缓缓站起身,他走到舷窗边,望着外面正在有序进行救援和集结的舰队残骸,沉声道:
“不是我们做到了,是无数人用生命为我们铺就了这条路。罗奇先生,还有……所有躺在这片星空下的兄弟们,他们把未来交到了我们手上。”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现在,轮到我们了。别让他们的血白流。”
会议结束。
代表们默默离场,带着沉重的使命,奔赴各自星域,去播撒这来之不易的和平火种。
而在医疗室内,昏迷的罗奇指尖,似乎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旁边能量维持装置中,幽影核心那微弱的星辉,仿佛也随之明亮了瞬息。
他们用沉默,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落幕,与另一个时代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