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温和而无形力量的牵引,并非只固定在哈利·波特(平行世界的波特)一人身上。爱莉西娅和哈利很快发现,当他们将注意力强烈集中于特定人物时——比如德拉科·马尔福——视角便会随之偏移,如同被拉动的镜头,聚焦于那个与他们世界息息相关的铂金少年身上。
五年级暑假:
他们“看”到了马尔福庄园那华丽却日益阴森的大厅。伏地魔苍白恐怖的身影高居主位,纳西莎脸色惨白如纸,紧紧攥着儿子的手臂,卢修斯则跪在地上,形容枯槁,昔日的光彩荡然无存。
伏地魔冰冷嘶哑的声音在回荡,命令德拉科·马尔福——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年——接受黑魔标记,成为一名食死徒。
德拉科的脸比平时更加苍白,灰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恐惧、抗拒,以及一丝被强行赋予“重任”的茫然与沉重。
他没有哭喊,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伏地魔一步步逼近。当黑魔标记烙上他纤细苍白的手臂时,少年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颤抖,冷汗浸湿了额前的铂金发丝。
“不……”爱莉西娅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却只穿过冰冷的空气。
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紧。这不是她的德拉科,那个会在她面前得意洋洋炫耀新扫帚、会因为被她捉弄而气得跳脚、会在星空下笨拙关心她的铂金宝石。
但看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承受如此痛苦与屈辱,她依然感到难以呼吸的揪心。
哈利站在她身边,沉默地看着,拳头紧握。在他的世界,德拉科虽然也经历过恐惧和挣扎,但从未被逼到如此绝境,更没有被打上这个耻辱与痛苦的烙印。
六年级:
霍格沃茨的气氛空前压抑。德拉科·马尔福变得阴郁、沉默,铂金色的头发失去了光泽,总是用宽大的袖子遮住手臂,眼神躲闪,却又在某些时刻流露出孤注一掷的疯狂。波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怀疑与日俱增。
爱莉西娅和哈利如同最无奈的观众,跟随着波特的怀疑,也跟随着德拉科的挣扎。他们看到德拉科独自在空教室对着消失柜一遍遍施咒,汗水浸透袍子,脸上写满焦虑与绝望;看到他深夜在走廊里游荡,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惊弓之鸟;看到他面对哭泣的桃金娘时那难得的、卸下防备的脆弱。
直到那个关键的夜晚。有求必应屋外,波特披着隐形衣,偷听到了德拉科与哭泣的桃金娘的对话,跟踪他进入了男生盥洗室。
盥洗室内光线昏暗,水龙头滴答作响。德拉科背对着门口,靠在冰冷的大理石洗手池边,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恐惧和巨大的压力。
“我做不到……我完不成……他会杀了我们全家……”他对着空气,又像是对着自己低语,声音沙哑破碎。
爱莉西娅的心被这哭声狠狠揪住。她多么想走过去,像无数次在她自己的世界那样,用力揉乱他的铂金头发,骂他一句“笨蛋”,然后告诉他“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波特(或许是出于愤怒,或许是出于某种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冲动)显出身形,魔杖指向德拉科,大声质问。
冲突瞬间爆发!咒语的光芒在昏暗的盥洗室内疯狂闪烁,击碎了瓷砖,炸开了水管。两人在狼藉中翻滚、搏斗,充满了少年人最原始的愤怒与绝望。
“神锋无影!”
波特在盛怒与恐惧下,用出了他从混血王子笔记上学到的危险咒语。
血,大量的、刺目的鲜血,瞬间从德拉科胸前和手臂迸射出来!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踉跄后退,撞在破碎的洗手池上,然后无力地滑倒在地,铂金色的头发迅速被自己的鲜血染红,苍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灰蓝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随即失去了焦距。
“德拉科!”爱莉西娅失声尖叫,冲向那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却只能徒劳地穿过去。
“哈利·波特!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哈利对着那个世界的自己怒吼,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
看着另一个自己脸上混合着惊愕、后怕和一丝后悔的表情,哈利感到一种荒谬的愤怒和……羞愧。
无论有多少理由,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造成如此惨烈的伤害,都让他难以接受。
脚步声匆匆响起。西弗勒斯·斯内普(平行世界的,穿着黑袍,脸色比平时更加阴沉)疾步冲了进来。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德拉科和呆立一旁的波特,黑眸中瞬间卷起风暴。
他看也没看波特,迅速蹲下身,魔杖挥舞,一连串复杂而精准的治疗咒语和止血魔药被他毫不犹豫地用在德拉科身上,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他的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爱莉西娅看着这个世界的父亲救治德拉科,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在这个世界,父亲或许对德拉科并无太多私人感情,但出于对卢修斯(曾经的“同事”或“盟友”)的某种责任,或是伏地魔命令下的不得已,他必须保住德拉科的命。
天文塔的悲剧如期上演。他们看着德拉科用颤抖的魔杖指着邓布利多,看着他内心的挣扎与恐惧几乎将他压垮,看着斯内普出现,代替他执行了那道致命的绿光。邓布利多(平行世界的)如同断翅的鸟儿般坠落。这一次,没有计划,没有苦衷,是真的死亡。
少年哈利和爱莉西娅的心沉到了谷底。
七年级:
黑暗彻底笼罩霍格沃茨。波特没有返校,而是与赫敏、罗恩踏上了颠沛流离、危机四伏的魂器搜寻之旅。
他们看到了三人在帐篷里的争吵、猜忌与和解,看到了赫敏果断地抹去父母的记忆,看到了罗恩的离开与回归,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而霍格沃茨,在卡罗兄妹的暴政下苟延残喘。德拉科·马尔福的身影更加沉默瘦削,像一抹苍白的幽灵游荡在城堡里,眼神空洞,昔日的傲慢早已被麻木和恐惧取代。
爱莉西娅看着他,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怜悯。这不是她的德拉科,但这份沉重的命运,依旧压得她喘不过气。
最终之战:
霍格沃茨城堡在战火中颤抖。他们看到了熟悉的战场,却弥漫着更加绝望和惨烈的气息。
弗雷德·韦斯莱倒在一堵炸塌的墙边,脸上还带着最后一丝恶作剧般的笑容,永远定格。
莱姆斯·卢平和尼法朵拉·唐克斯并排躺在礼堂的地上,手似乎想要牵在一起,却终究没能触碰到。
尖叫棚屋里,西弗勒斯·斯内普被伏地魔的蛇纳吉尼疯狂撕咬,鲜血染红了肮脏的地板。他黑色的眼睛最后望向哈利,仿佛想透过时空,再看一眼那双翠绿的眼眸(莉莉的,哈利的,或者是另一个世界女儿的?),最终归于沉寂。
每一个熟悉的名字消逝,都像是在爱莉西娅和哈利的心上狠狠剜了一刀。
他们世界的战争同样残酷,但至少,邓布利多还在,格林德沃参战,圣徒与国际力量介入,他们拼尽全力保护了每一个可能保护的人。
而这里……是名副其实的“鱼死网破的胜利”,是用无数鲜活生命堆砌出来的、染血的成功。
最后,禁林边缘,哈利·波特(平行世界的)坦然赴“死”,然后又奇迹般归来。他与伏地魔在废墟前最终对决,咒语相撞,老魔杖的忠诚归属决定了胜负。
伏地魔倒下了,化作一堆毫无意义的尘埃。
胜利的欢呼响彻霍格沃茨,但波特脸上没有笑容,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无法消散的悲伤。他看着欢庆的人群,看着挚友们的笑脸,目光却扫过那些空出来的位置,扫过弗雷德、卢平、唐克斯……还有斯内普教授倒下的方向。
“致我们鱼死网破的胜利……”哈利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干涩。爱莉西娅站在他身边,同样沉默。
这个世界的“胜利”,代价太过惨重,重到让胜利本身都失去了味道。
当一切尘埃落定,庆祝的喧嚣渐渐平息,霍格沃茨开始艰难的修复。
爱莉西娅和哈利依旧徘徊在城堡的废墟与回廊间,被巨大的无力感和沉重的心情笼罩。他们世界的战争结局未卜,而这里残酷的“剧本”更让他们心绪难平。
就在他们漫无目的地飘荡到校长办公室(如今空置)附近时,周围的光线忽然变得柔和。那些历届校长的画像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办公室里安静得异常。
一道柔和、清晰,仿佛带着实体温暖的光芒,在办公室中央缓缓凝聚,形成了一个须发皆白、穿着星辰月亮长袍、戴着半月形眼镜的熟悉身影——阿不思·邓布利多。但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散发着宁静而睿智的气息。
“晚上好,两位来自远方的旅人。”邓布利多(的灵魂)微笑着开口,湛蓝色的眼眸温和地注视着爱莉西娅和少年哈利所在的方向,仿佛能清晰地看到他们。
爱莉西娅和哈利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但随即意识到对方确实在和他们说话。
“邓布利多教授?”哈利迟疑地开口,“您……能看到我们?”
“从你们踏入这个世界的涟漪开始,我就隐约有所察觉。”
邓布利多的灵魂微微颔首,声音平静,“两个如此强大、却又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灵魂波动,很难不引起注意。尤其是其中一位,”
他看向爱莉西娅,目光中带着一丝更深的好奇与了然,“你的灵魂里,缠绕着非常古老而复杂的魔法痕迹,还有……一些我熟悉的气息。”
爱莉西娅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我们看到了……一切。”哈利的声音有些低沉,“这里发生的……和我们世界……很不一样。”
“是的,截然不同的可能性分支。”邓布利多温和地说,
“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偶然,都会导向不同的河流。你们所见证的,是其中一条充满荆棘与牺牲的道路。但它只是‘可能’之一,并非必然,更不是你们所属的河流。”
他向前飘近了一些,目光变得更加郑重:“不要将这里的悲伤与失去,当作你们自己未来的预言,更不要让它们成为压在你们心上的巨石。这里的战争已经结束,无论结局如何,都是这个世界人们自己选择与抗争的结果。而你们的战争,”
他顿了顿,眼神仿佛穿透了他们,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硝烟,“还在继续,等待着你们去书写结局。”
“可是……那么多人死了……斯内普教授……德拉科……”爱莉西娅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哽咽。即使知道不是她的世界,那些画面依旧灼痛着她的眼睛。
“西弗勒斯……在这个世界,他走了一条非常艰难、也非常孤独的路。”
邓布利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惋惜,“但他的选择,最终保护了许多人,包括哈利。至于德拉科·马尔福……他在这里被迫背负了远超年龄的重担,经历了黑暗与迷失。但你看,他活下来了。
活着,就有机会去寻找救赎,去选择不同的道路。这或许,也是这个残酷世界里,一丝微小的希望。”
他看了看哈利:“而你,哈利,另一个你,他背负着‘救世主’的名号,失去了太多,但也收获了最忠诚的友谊和最终的自由。
他的痛苦是真实的,他的成长亦然。但你是你,你的道路由你的选择、你的朋友、你所爱的人共同铺就。
不要混淆,更不要自责。”
邓布利多的灵魂散发出更加温暖的光芒,仿佛能驱散灵魂深处的寒意与迷茫。
“你们来到这里,或许是一次意外,或许是一种启示。但现在是时候回去了。”
他的声音变得空灵而遥远,“你们的同伴在等待,你们的战斗尚未完结。记住你们在这里看到的,不是作为负担,而是作为镜鉴——提醒你们为何而战,提醒你们珍惜所拥有的每一份羁绊与希望。”
他抬起半透明的手,轻轻一挥。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强大、更温暖的牵引力包裹住了爱莉西娅和哈利。
“带着这里的记忆,回到你们的战场去吧。用你们的力量,去争取一个……不同的结局。”
光芒越来越盛,邓布利多的身影逐渐淡去,最后化作一个温暖的光点。
爱莉西娅和少年哈利感觉身体变得轻盈,仿佛被温暖的潮水托起,眼前的景象——霍格沃茨的废墟、校长办公室、一切的一切——都开始旋转、模糊、褪色。
最后,是无边无际的、温暖的黑暗。
他们知道,归途已开。
他们的意识,朝着那个战火纷飞、挚友亲朋仍在奋战、结局未定的世界,疾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