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震动,没等那只刚停下脚步的变异兽反应过来,几根碗口粗的暗褐色树根已经破土而出,像出鞘的长矛直直刺向上方。这只变异兽刚追着猎物奔出几公里,灰棕色的皮毛沾满泥浆,獠牙上还挂着新鲜的血沫,此刻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身体瞬间被钉在了原地。
“嗷——!”变异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蒲扇大的爪子疯狂刨着地面,在泥土里留下深深的坑印。它想挣脱那些扎进身体的树根,可越是挣扎,周围的地面就越是“咔咔”作响,更多带着湿土腥气的树根从四面八方穿出,有的像绳索一样紧紧缠绕住它的四肢,有的则直接刺穿了它的腹腔,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树根的纹路往下淌,很快在地面积成一滩。
不过半分钟,变异兽的挣扎就弱了下去,原本凶狠的眼神渐渐涣散,最后瘫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就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旁边的大树后走了出来,脚步轻得像猫。变异兽的眼珠艰难地转了转,看清来人后,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绝望——这分明就是它刚才拼命追赶的那个“猎物”。
刚才就是这个女人突然在它眼前消失,它才下意识停住脚步想分辨踪迹,哪成想短短一分钟的功夫,猎人就变成了猎物。
寒光一闪,女人手中的短刀已经划过变异兽的脖颈。伴随着沉闷的“噗通”声,变异兽的脑袋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满是不甘。
“哇,又搞定了!还是四阶的变异兽,姐姐,你跟队长配合得也太默契了吧!”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树上传来,紧接着一道身影纵身跳下。落地的瞬间,一股淡青色的清风在她脚下托了托,让她稳稳当当站在地上,连裙摆都没怎么晃动。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扎着高马尾,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正是风系进化者尹秋允。
被称作姐姐的尹夏琳正用一块布擦着刀上的血迹,听到妹妹的话,嘴角弯了弯:“不默契点,怎么能快点把你赎回来?”
“别闲聊了。”一个沉稳的男声插了进来,何塞从树影里走出来,眉头皱着扫了眼地上的尸体,“血腥味会引来其他变异兽,赶紧收拾,我们得继续往北走。”他穿着件磨得发白的作战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木系能力让他在丛林里总是带着股草木的气息。
“知道啦知道啦,交给我就行!”尹秋允拍了拍胸脯,指尖泛起淡青色的光晕。几道风刃凭空出现,精准地切下变异兽身上最鲜嫩的里脊肉,又卷起一股小旋风探进变异兽的脑袋,把里面那颗泛着淡白色光芒的进化珠卷了出来。她把进化珠和兽肉分开,递向何塞:“前期的进化珠都给你,等还完我的债务,咱们再谈分配的事。”
何塞没多话,接过进化珠塞进贴身的口袋,又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兽肉装进背包。三人动作麻利地收拾好现场,何塞看了眼北方的天际,确认方向后率先迈步。和之前漫无目的的搜寻不同,现在他们的目的地很明确——铁原郡。
他们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大约五百米的一处山坡上,三个女人正透过望远镜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个隐匿类能力,和林影的有点像;一个木系进化者,应该是那个领头的男人;还有个风系的小姑娘。能力等级都是四阶中级,很普通的组合。”赖冰冰手指敲了敲旁边的树干,语气里带着点疑惑,“林哥特意让我们盯着他们,到底是为什么?美月,你有头绪吗?”她穿着黑色的紧身作战服,眼神锐利。
九条美月靠在一棵老橡树上,穿着素雅衣裳,手指轻轻绞着衣角,轻声说道“我只有个猜测。主人可能是想让他们在南棒国这边闹点乱子,好掩饰我们的行动。”
“闹乱子?”旁边的小野寺凛挑了挑眉,她留着利落的短发,手里把玩着一枚飞镖,“他们最强的也就那个四阶顶级吧?这实力能闹出多大动静?”
“或许只是顺势而为。”九条美月的声音更轻了些,带着点不确定,“能达到目的最好,就算达不到,也不过是多花点时间把他们送到南棒国而已,对我们没什么影响。”
“行了,在这猜也没用。”赖冰冰重新举起望远镜,看着何塞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我们已经把他们引向铁原郡的方向了,接下来就该逼一逼铁原郡地下那些人,让他们出来透透气了。”
......
两天后的清晨,铁原郡的边缘丛林里,何塞三人正趴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大气都不敢出。前方不到两百米的开阔地上,正发生着一场一边倒的战斗——或者说,是屠杀。
被屠杀的是一支六人小队,何塞的目光死死盯着其中四个人,心脏猛地一缩——那是他以前的战友。而对面的队伍有七个人,领头的是个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肩上的军衔看起来不低,脸上带着几分倨傲。他身边站着三个穿着统一制服的人,手里都握着一根十几公分长的柱状物体,眼睛闭着,像是在感知什么。最前面的三个战士则面无表情地发起攻击,仅仅三个人,就把六人的小队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何塞看得清清楚楚,他以前的战友们一边狼狈地抵挡,一边扯着嗓子喊“误会”“我们不是故意闯入的”“对不起”,可对面那三个战士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动作干脆利落,每一次出手都带着致命的威力。
“噗嗤——”一个战友被其中一个战士一拳砸中胸口,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撞在旁边的石头上,再也没爬起来。何塞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他微微颤抖。他知道那几个战友的实力,都是四阶进化者,另外两个陌生队员看着也不是弱手,他们小队的整体实力绝不会比自己这队差,可在对方手里却连十分钟都撑不住。
没几分钟,六人小队就全军覆没了。何塞以为对面会立刻离开,可那七个敌人却停在原地,军装男人挥了挥手,那三个闭着眼睛的人立刻分散开来,朝着四周开始搜寻,明显是在排查附近是否有其他人。
何塞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他们躲藏的灌木丛就在战场边缘,距离刚才的厮杀地点不过一百多米,对方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很可能就会发现他们。
尹夏琳和尹秋允也脸色惨白,紧紧贴着地面,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和焦急,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被对方察觉。
“怎么办?该怎么办?”何塞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焦躁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快速分析现状。
灌木丛在丛林边缘,没有完全暴露在开阔地。他的木系能力在树林里有天然优势,只要催动能力,就能让周围的树木枝条为他掩护,还能借助根系快速移动,只要能冲进更深的丛林,运气好点,他大概率能逃出去。
尹夏琳的隐匿能力很特殊,她能在敌人的视野里凭空消失,只要她小心谨慎,避开对方的搜寻,应该也能安全离开。
可尹秋允怎么办?
何塞的目光落在身边的少女身上,尹秋允的小脸吓得有些发白,嘴唇抿成一条线,握着拳头的手微微颤抖,连带着身边的草叶都因为她不稳的风系能量而轻轻晃动。刚才那四个战友都是四阶,另外两个队员实力估计也差不多,可在对方手里却毫无还手之力,那三个面无表情的战士,恐怕已经是五阶进化者了。尹秋允虽然有风系能力加持,速度比一般人快,但和五阶进化者比起来,根本不够看。
必须抛弃她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何塞强行压了下去,可很快又顽强地钻了出来。他承认自己对尹夏琳有好感,每次看到她冷静的眼神和利落的动作,心跳都会快上几分,可这份好感,值得他赌上自己的性命吗?
何塞的脖子僵了僵,慢慢转过头,看向尹秋允。几乎是同时,尹家姐妹也看向了他。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三人却仿佛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尹秋允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跑吧,我留下给你们断后。我的风系能力能制造混乱,至少能拖他们一会儿。”她的眼里满是忧愁,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脸,“等你们跑远了,我再想办法突围。”
“不行。”尹夏琳立刻打断她,握着短刀的手青筋都爆了起来,“要走一起走,不能抛下秋允。何塞,你要是敢放弃她,就算逃出去,我也一定会杀了你。”她的眼神无比坚决,死死盯着何塞,像是在逼他做出承诺。
何塞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为难到了极点。他看着尹夏琳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尹秋允强装镇定的模样,心里像被两块石头压着。他再次转过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七个敌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希望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丝破绽,一个能让三人都活下去的两全之策。
风轻轻吹过,带着战场上的血腥味,刺鼻又让人清醒。何塞的目光在那三个面无表情的战士身上反复扫过,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树上偶然听到的对话——南棒国官方已经研发出能制造六阶进化者的药剂了。
他猛地集中精神,仔细观察那三个战士。这一次,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那三个人的动作异常规整,脸上更是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杀气,也没有疲惫,就像三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他们的眼神空洞,即使在战斗结束后,也只是机械地执行搜寻命令,完全不像正常的进化者。
何塞又把目光移到另外四个人身上。那个穿军装的男人正双手抱胸站在原地,时不时地踱两步,看向那三个战士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屑,甚至还有几分不耐烦,像是在嫌弃他们动作太慢。而他身边那三个握着柱状物体的人,站姿松散,眼神游离,根本不像合格的战士,反而像是实验室里的研究员。
一个念头突然像闪电一样划过何塞的脑海:“莫非...”
这个猜测让他心头一跳,他立刻发动自己的木系能力,指尖贴着地面,一股温和的能量顺着根系渗进灌木丛的根部,让那些枝条牢牢扎进土里,连一片叶子都不会因为风吹而晃动,彻底消除了他们藏身之处的动静。做完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地凑到尹家姐妹耳边,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出了自己的观察和计划。
尹夏琳听完,眼神里的担忧没有减少,她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慢慢靠近的搜寻者,轻声问:“这个办法...能行吗?万一你的猜测错了怎么办?”
何塞的目光无比坚定,他看着前方,声音低沉却有力:“行不行都得试试。要是现在不拼,我们三个都得死在这。就算失败了,大不了就是一起突围,听天由命,总比坐以待毙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