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天澜城的风更烈了。乌云像受惊的野兽般在城头翻滚，刚漏下来的那缕月光又被彻底吞没，巷子里只剩下老槐树的枝桠在风里“咔嗒”作响，像是死神挥动的骨节。李一凡弓着的身子突然绷紧，黑衣与树影彻底融为一体，连呼吸都压得比落叶还轻——杨烈背对着他站在巷口，灯笼斜斜提在手里，暖光只照亮了他脚边半尺的地面，后心的空当暴露得一览无余。
“动手！”司马静的声音裹着一丝灵力，轻得像风拂过草叶。话音未落，她指尖的爆炎符“嗤”地燃起一点火星，却没炸开——这是给冷轩和苏牧辰的“目标已动”信号。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攥着竹筒猛地一扬，两道墨绿银针带着破空的轻响，直奔杨烈身边那两个开元境护卫的后颈。
护卫们刚察觉到身后的异动，想转头的瞬间，银针已穿透他们的颈动脉。幽冥草熬制的麻痹毒瞬间顺着血管窜遍全身，两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手里的长刀“当啷”落地，身体直挺挺地栽在青石板上，眼睛瞪得滚圆，却连手指都动不了半分。司马静这手“无声封喉”练了三年，为的就是今日这般出其不意。
就在银针命中护卫的刹那，李一凡动了。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脚下踩着《踏云步》的残影，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地面滑出。背后的九龙噬魂枪被他顺势抽出，枪身离鞘时没有半分声响，唯有枪身上的九龙纹在他爆发的灵力催动下，亮起刺眼的红光，九条龙形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枪身上盘旋嘶吼。
“三层枪意，起！”李一凡在心底低喝。十年磨枪，他的枪意早已突破到三层巅峰，这是无数次生死搏杀喂出来的境界。随着心念一动，一股凝练到极致的杀意从他身上炸开，巷子里的风瞬间凝固，空气里仿佛布满了无形的枪尖，连地上的枯叶都被这股威压压得贴在石板上。杨烈浑身一僵，后背的寒毛猛地竖了起来，多年的厮杀本能让他下意识想抽腰间的鬼头刀，可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动作慢了半拍。
“裂天九式·寂灭！”李一凡手腕翻转，九龙噬魂枪突然加速，枪尖凝聚起一团暗红的光团，那是他从李家古籍里悟到的《裂天九式》残招，虽只习得半式，却带着毁天灭地的韵味。光团里的力量越来越盛，连周围的灵力都被吸得紊乱起来，老槐树的枝叶被这股力量震得簌簌掉落。
杨烈终于抽出了鬼头刀，想回身格挡，可他刚转了半圈，就看到了李一凡那双满是杀意的眼睛，以及那柄带着九龙嘶吼的长枪。“是你！李家余孽——”他的惊喝刚到喉咙口，李一凡的枪就到了。暗红枪尖带着三层巅峰枪意的威压，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的灵力防御，像热刀划开黄油般刺进他的后心。
“噗嗤”一声轻响，枪尖从杨烈的胸口穿出，带着一蓬滚烫的鲜血。杨烈的瞳孔猛地放大，脸上还残留着惊惶和难以置信，喉咙里“嗬嗬”响了两声，却发不出半点惨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像决堤的洪水般顺着枪尖流失，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的吸力从枪身传来，正疯狂拉扯他的神魂。
九龙噬魂枪的特性在此时彻底爆发！枪身上的九龙纹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咆哮，将杨烈的神魂一点点从他的身体里抽离。杨烈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眼睛还圆睁着，可神魂已经被吸入枪身，在枪内的龙纹里被疯狂吞噬。李一凡握着枪柄，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热的能量顺着枪身传入他的经脉，同时，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
“杨坤说……李家必须灭……青岚宗给的好处……”“那小子藏在柴房……搜！”“李二叔的刀很快……得用偷袭……”记忆碎片杂乱无章，大多是当年灭门时的片段，杨烈的视角里，杨坤站在李家祠堂前发号施令，身边还站着一个穿青岚宗道袍的修士；李二叔挥着长刀斩杀杨家三个子弟，最后被杨烈从背后偷袭砍倒；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似乎是青岚宗的高层，在给杨坤下达什么指令……这些碎片像针一样扎进李一凡的脑海，让他的杀意更盛，却也让他心底多了一丝疑惑——青岚宗在当年的灭门案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凡哥！”司马静快步上前，蹲下身探了探杨烈的鼻息，又检查了那两个护卫的状况，确认都没了气息后，才松了口气，伸手擦了擦李一凡脸颊溅到的血渍，“没事吧？刚才那枪的力量太猛，我都感觉到灵力紊乱了。”她的指尖带着凉意，让李一凡翻涌的情绪稍稍平复。
李一凡摇了摇头，将九龙噬魂枪拄在地上，枪尖的血迹顺着龙纹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小小的血花。他看着地上杨烈的尸体，心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种十年积怨稍稍宣泄的空落。这是他复仇路上的第一个仇人，也是当年亲手杀死二伯的刽子手，可杀了他，李家的血海深仇才刚刚报了一角。“我没事。”李一凡的声音沙哑，“吞噬了他的神魂，得到一些记忆碎片，当年的事，青岚宗也掺了一脚。”
司马静瞳孔一缩，连忙道：“青岚宗？是玄清道人吗？”李一凡皱眉道：“碎片太乱，看不清具体是谁，只知道杨坤是受了青岚宗的指令才灭了李家。先不管这些，我们得赶紧处理现场，杨烈的尸体不能留在这，会惊动杨家的人。”他弯腰扛起杨烈的尸体，又让司马静帮忙拖起那两个护卫，朝着巷尾的乱葬岗方向走去——那里是天澜城最乱的地方，扔几具尸体根本没人会在意。
刚走到巷尾，李一凡腰间的传讯符突然发烫，是苏牧辰发来的消息：“陈家护卫已清，陈武被困，速来支援。”他看了眼司马静，后者点头道：“我们先把尸体处理了，再去陈家。杨家现在大部分人都在秘境外围，短时间内不会发现杨烈失踪。”两人加快脚步，将尸体扔进乱葬岗的一个土坑里，又用碎石和枯草盖好，确保不会轻易被发现。
往陈家府邸走的路上，天澜城中央的光柱越来越盛，金色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连乌云都被染成了金色。秘境入口应该已经彻底稳定，玄清道人和三大家族的家主都在那边坐镇，城里的防御更是空虚。路上偶尔遇到几个巡逻的杨家护卫，都被李一凡和司马静躲了过去——司马静炼制的“敛息散”涂在身上，能暂时隐藏修为气息，开元境修士根本察觉不到。
“凡哥，你刚才那招‘寂灭’太厉害了。”司马静走在他身边，小声问道，“我看枪身上的九龙纹都活过来了，是不是枪意突破了？”李一凡握紧枪柄，感受着枪身里残留的龙气：“嗯，杀杨烈的时候，恨意和枪意共鸣，无意间突破到了三层巅峰。现在我的枪意，就算是气动境后期的修士，也未必能挡得住。”他顿了顿，看向司马静，眼神里多了几分柔和，“刚才多亏了你先解决护卫，不然杨烈要是有了防备，未必能这么顺利得手。”
司马静脸颊微红，轻轻摇了摇头：“我们是道侣，本就该并肩作战。当年李家出事的时候，我没能帮上忙，现在能陪你复仇，我已经很满足了。”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疗伤药递给李一凡，“刚才爆发枪意消耗不小，喝一瓶补补灵力，陈家的陈武是气动境初期，虽然被苏牧辰困在阵里，但也得小心他的困兽之斗。”
李一凡接过药瓶，仰头灌下，清凉的药液顺着喉咙滑下，瞬间转化为精纯的灵力，填补了刚才消耗的大半。他看向陈家府邸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灵力碰撞的声响，应该是苏牧辰的困阵被陈武冲击了。“陈武当年堵了李家的密道，导致十几个年幼的子弟没能逃出来，他也是必杀名单上的人。”李一凡的眼神重新变冷，握着九龙噬魂枪的手又紧了几分，“杨烈的血只是开始，接下来，该轮到陈武了。”
两人很快走到陈家府邸的后门。这里是苏牧辰和冷轩约定的汇合点，墙角的阴影里，冷轩正靠在墙上，短刃上沾着淡淡的血迹，看到李一凡和司马静过来，他微微点头：“里面情况稳定，苏牧辰布的‘锁灵阵’困住了陈武，那家伙冲击了三次，都没能破阵。护卫都解决了，一共五个开元境，没费什么事。”他说着，指了指后门的门缝，里面传来陈武的怒吼：“苏牧辰！你有种放我出去！躲在阵里算什么本事！”
李一凡走到门缝前，往里望去。陈家后院的空地上，苏牧辰正站在阵眼旁，手里捏着阵旗，额角渗着汗珠。阵中央的陈武穿着一身褐色的长老袍，手里握着一柄长剑，正疯狂地砍着阵壁。锁灵阵的光芒被他砍得不断闪烁，却始终没破。陈武的修为是气动境初期，比苏牧辰高了一个小境界，能撑到现在，全靠苏牧辰的阵法造诣精湛。
“牧辰，让开。”李一凡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去。苏牧辰一愣，看到门口的李一凡后，眼睛一亮，连忙收了阵旗：“凡哥，你来了！”锁灵阵的光芒一暗，陈武趁机挥剑砍出一道剑气，朝着苏牧辰劈去。李一凡脚尖一点，身形跃过门槛，九龙噬魂枪横扫，“当”的一声挡住了剑气。剑气被震散，化作漫天的灵力碎片。
陈武看到李一凡，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他脸上的刀疤——那是当年李一凡逃出去时被杨家护卫砍的。“你是……李一凡？！”陈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长剑都抖了起来，“你没死？！”他当年堵了李家密道，心里一直有鬼，这些年最怕的就是李家余孽回来复仇。
李一凡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走向陈武，九龙噬魂枪在他手里缓缓转动，枪身上的红光越来越亮。三层巅峰枪意再次爆发，这一次，他没有隐藏自己的杀意，那股凝练的杀意像一座大山，压得陈武连呼吸都困难。陈武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转身就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根本迈不动。
司马静和冷轩、苏牧辰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知道，接下来的事，该由李一凡亲手了结。李一凡走到陈武面前，枪尖指着他的胸口，声音冰冷得像寒冬的雪：“当年你堵了李家密道，害死了十二个年幼的子弟，你还记得吗？”
陈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李一凡，饶命！当年是杨坤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堵密道，就灭了陈家！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他的额头磕在青石板上，流出鲜血，却不敢停。“身不由己？”李一凡冷笑，“那些被你堵在密道里的孩子，他们临死前喊救命的时候，谁给他们机会身不由己？”
就在这时，中央广场方向的光柱突然暴涨，一道威严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全城：“秘境核心已现！杨坤、黄天雄，随本座入内！”是玄清道人的声音，看来秘境里有了新的发现。李一凡眼神一凝，知道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他举起九龙噬魂枪，枪尖的红光凝聚到极致：“你的命，我替那些孩子收了！”
陈武吓得魂飞魄散，想挥剑反抗，可在李一凡的三层枪意威压下，他的灵力根本运转不畅。李一凡手腕一送，枪尖稳稳地刺入陈武的胸口，没有用《裂天九式》的残招，只是简单的一记“龙刺”，却足够致命。陈武的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滚圆，满是悔恨和恐惧。
李一凡抽出长枪，甩了甩枪尖的血迹。巷子里杨烈的血，陈家后院陈武的血，这两滴仇血，终于告慰了部分李家子弟的在天之灵。他抬头看向中央广场的方向，那里的光芒越来越盛，像一头贪婪的巨兽，在吞噬着秘境里的灵气。司马静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接下来，是黄家的黄天虎了。”
李一凡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冰冷的决绝。他看向黄家府邸的方向，那里是他的下一个目标。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今日，他要让天澜城的仇人们，血债血偿！
第一滴仇血落下！李一凡心中冰冷，毫无波澜，目光转向下一个目标。城内秘境方向光芒越来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