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裂谷,仿佛大地被一柄蕴含无尽怨毒的巨斧劈开的丑陋伤口,终年吞吐着灰黑色的阴煞雾霭。凌云分身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缓缓降入这生灵禁地。手中那截“幽冥引路枝”散发着冰寒的银辉,与周遭浓郁到化不开的阴冥死气产生着奇特的共鸣,既是钥匙,也是信标。
他的神念如水银泻地,细致地扫过嶙峋的岩壁、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那些在阴气中滋生、形态扭曲的冥界生物。怨灵无声尖啸,阴兽窥伺暗影,但对于凌云的到来,它们更多表现出的是源自本能的恐惧与回避,仿佛他周身那层淡薄微光,是这片至阴之地中不该存在的“异质”。
下降约三千丈,光线彻底被吞噬,唯有岩壁上某些蕴含磷质或微弱阴属性灵光的矿石,提供着鬼火般的点点幽绿。这里的阴煞之气已浓稠如实质,压力足以碾碎精铁,更蕴含着混乱的魂力碎片与沉淀了万古的绝望情绪,不断冲击着外来者的心神。
按照木长青提供的模糊方位,凌云找到了那处被称为“鬼门眼”的天然阴穴。那是一个嵌入裂谷中段岩壁的巨大石窟,洞口形似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边缘犬牙交错。洞口处,阴风汇聚成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漩涡,发出凄厉呜咽,仿佛无数亡魂在同时哭泣。
凌云立于漩涡之前,手中幽冥引路枝银光大盛。他并未完全遵循所谓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而是指尖凝聚一点蕴含时空道韵的微光,精准地刺激树枝核心的银色纹路。
“嗡——!”
树枝剧震,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冰冷银光束猛地射入洞口黑暗!光束所过,狂暴的阴风漩涡竟被短暂“定住”,显露出其后幽深莫测的通道。光束没入黑暗的刹那,整个石窟深处传来沉闷回响,仿佛触动了某个沉睡的机关。
紧接着,洞口两侧原本毫不起眼的岩壁上,无数复杂古老的幽暗符文逐次亮起,暗紫色的光芒勾勒出两个充满威严与苍凉气息的巨大古字——【幽冥】!磅礴的阴冥威压伴随着一道冰冷、审视、且带着明显警告的神念,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将凌云牢牢锁定。
“持木灵信物者……止步。” 那神念传递出的声音空洞缥缈,仿佛由万千魂音糅合而成,但仔细感知,却能察觉其核心深处的一丝……僵化与机械感,如同在执行某种预设的程序,一般的阵法根本没有这种机械式的感觉,这更像是设定的某种程序一样。
“幽冥重地,生者禁入。报上名讳与来意,经由‘魂鉴’裁决,方得一线生机。”
这与木长青描述的“可能引起注意”有所不同,更像是一种严密防卫体系下的盘查程序。凌云神色不变,心念回应:“散修凌云,受木灵族长木长青所托,持信物前来,意与幽冥族有识之士,交换上古旧闻,探寻天地至理。”
“木长青……信物验证通过。” 那神念似乎检索了某种信息,片刻后,冰冷回应,“然,非常时期,幽冥秘境暂闭外联。汝之请求,不予受理。限三息内退出‘鬼门眼’范围,否则,视同入侵,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洞口那暗紫色的【幽冥】符文光芒大盛,恐怖的吸力从中传来,同时周遭浓郁的阴煞之气开始疯狂凝聚,化作无数狰狞的鬼手、哀嚎的魂影,铺天盖地般向凌云抓来!这绝非简单的驱逐,而是带着凌厉杀机的攻击!
凌云眼中寒光一闪。对方反应如此激烈且程序化,甚至不容任何解释,这本身就极不寻常。他并未后退,反而迎着那漫天鬼影,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踏出,周身那层淡薄微光轻轻荡漾。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所有触及微光的鬼手、魂影,如同冰雪遇见骄阳,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那来自符文的恐怖吸力,也在触及他身周三尺时,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嗯?” 那冰冷的意识似乎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惊讶于凌云如此轻易化解了攻击。“力量层级超越常规评估……启动二级防御协议……”
然而,凌云已经不打算再等它“启动协议”。他双眸之中,仿佛有星辰生灭的景象一闪而逝,更加凝练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尖锥,顺着那道冰冷的意识连接,反向追溯、侵入!
“让我看看,所谓的‘魂鉴’,背后究竟是什么。”
刹那间,无数破碎、混乱的信息流顺着神念反馈回来。凌云“看”到了这处“鬼门眼”防御机制的部分结构——那并非纯粹古老的幽冥族阵法,其核心处缠绕着另一种更为隐晦、阴毒、且带着强烈“控制”的力量脉络。这力量与天元大陆上魂殿行事带给他的感觉,同出一源,但更加精纯、古老,也更加强大!魂殿之前可一直很不安稳,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更重要的是,在那防御机制的深层,他捕捉到了一些被加密封锁的“指令”片段和监控影像残存的影像碎片。影像中,他看到了熟悉的黑袍身影(魂殿成员)在此地出入,神态恭敬却难掩狂热;看到了一些被锁链禁锢、魂火黯淡的幽冥族人的模糊身影,他们似乎被强迫维持着这处防御机制的运转;还看到了更深处,隐约有庞大的阴影在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与贪婪气息……
“魂殿的手可真长啊,看来这里已经是落入魂殿之手了,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了,看来魂殿远不止表面的那么简单,连上古遗族都被侵蚀了。
这幽冥族秘境,恐怕早已不是上古遗族安宁的隐居地,而是变成了魂殿经营多年的一处重要巢穴和……‘养殖场’?”
那冰冷的意识(魂鉴)在凌云反向侵入下剧烈挣扎,试图自毁并发出更高层级的警报。但凌云的神念早已将其关键节点锁死、镇压。
“看来,木灵族的情报已经过时了。幽冥族自身,或许也成了需要被探查、甚至解救的对象。” 凌云收起幽冥引路枝,目光投向那幽深的洞口。洞口处的符文因核心受制而光芒明灭不定。
他没有立刻强闯。魂殿能掌控此处,必然布置重重。贸然深入,可能打草惊蛇。他需要更清晰地了解内部结构。
就在这时,他心神微微一动——并非来自分身,而是远在灵天城的本体,传来了一道带着些许讶异的意念波动。有“客人”上门了,而且,似乎开了些很有意思的“盲盒”。
凌云分身暂时压下对九幽裂谷的深入探查,将主要注意力分回本体那边。裂谷这边,留下了一缕极其隐蔽的神念印记附着在那受制的“魂鉴”系统深处,如同一个无声的监听器,同时,他自身的气息则彻底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洞口符文闪烁了几下,最终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冰冷的意识似乎陷入了某种呆滞的循环自检状态,暂时未能将异常完全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