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身影消失在扭曲的水晶壁垒之外，朝着滑头鬼指示的方向疾驰而去。
被单独留下的滑头鬼与完成二次异变的血刺诡傀（佐程），在这片血水翻涌、水晶封固的诡异领域内，形成了短暂而诡异的对峙。
滑头鬼抬手挠了挠自己光秃锃亮的头顶，那副慵懒随意的姿态，与周围粘稠的血浆、狰狞的怪物、以及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的恶意格格不入。
他歪着头，打量着眼前这头高达近四米、背生无数邪眼翅翼、额开流血竖瞳的庞然巨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件颇为有趣的畸形艺术品。
“喂，大家伙——”
滑头鬼开口了，声音依旧带着那种含混不清的调子，却清晰地穿透了领域内血水汩汩的声响。
“折腾成这样，挺费劲的吧？里面那点可怜的人渣执念，还能吱个声不？或者说，你现在纯粹就是这鬼地方的一团‘烂肉规则聚合体’？”
他在试探，试探这怪物是否还残留着佐程的灵智，亦或已经完全沦为诡域规则的傀儡。
回答他的，是怪物额心那枚漆黑竖瞳骤然收缩成针尖般的锐利，以及翅翼上无数邪眼同时迸发出的、混合了狂怒与被蝼蚁冒犯的冰冷恶意。
“嘶——！”
没有言语，只有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嘶鸣，饱含着纯粹的毁灭欲望。
血刺诡傀那条刚刚抹除了陈默全力斩击的、布满角质骨瘤的右臂，毫无征兆地发生了新的变化！
手臂的末端猛地拉长、变细，表面的角质层如同活物般蠕动重组，转瞬间化作一条遍布倒刺、颜色暗红、如同巨型蜈蚣或荆棘长鞭的可怖肢体！
“咻——！”
破空声凄厉刺耳，远超音速！那条狰狞的长鞭撕裂空气，带着足以抽碎山岩的恐怖巨力和腐蚀一切的污秽诡气，如同一条捕食的毒蟒，朝着滑头鬼懒散站立的位置当头劈下！
速度之快，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暗红残影！
滑头鬼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依旧站在原地，甚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啪嚓！”
令人牙酸的、血肉骨骼被轻易撕裂的闷响。
长鞭精准地命中了滑头鬼的头顶，从头到脚，将他整个人一分为二！
残破的两半躯体向左右两侧歪倒，切口平滑，却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些如同劣质颜料般浑浊的暗色液体流出，迅速被周围的血水稀释。
干脆利落，瞬间“击杀”。
血刺诡傀那无数只邪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拟人化的、混杂着不屑与残忍的光芒。
似乎觉得这个突然出现、装神弄鬼的光头家伙，比刚才那个拼死挣扎的人类还要不堪一击。
它收回化作长鞭的手臂，重新凝聚成巨爪形态，不再看那两片倒伏的“尸体”，庞大的身躯缓缓转动，额心竖瞳与翅翼上的无数眼睛，再次锁定了陈默离开的方向，喉咙深处开始重新凝聚毁灭能量——它的首要目标，始终是陈默。
然而，就在它刚刚调转方向，能量开始汇聚的刹那——它全身所有的眼睛，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一种源自更高层次存在压迫的冰冷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它背后传来！比这片血水晶领域本身的恶意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不可名状！
血刺诡傀僵硬地、一寸寸地扭动它那庞大而畸形的脖颈，朝着自己身后望去。
就在它身后不到三米的地方，那片刚刚被它的长鞭劈开、理应空无一物的血水之上——
滑头鬼，正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不，不仅仅是完好无损。
他的模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依旧是那身破旧的深紫色狩衣，依旧戴着歪斜的乌帽，腰间挂着酒葫芦。
但此刻，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而庄严的金色光晕，光晕之中，隐隐有梵唱低回、莲花虚影生灭。
他双手合十于胸前，低眉敛目，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宝相庄严、悲天悯人的佛陀之相！
只是这“佛陀”的头顶，依旧光秃锃亮，在金光映照下甚至有些反光，脚踝上那条闪烁着符文的黑色铁链也依然存在，在神圣的光晕中显得格外刺眼与不谐。
神圣与诡异，慈悲与束缚，在此刻的滑头鬼身上达成了某种极其矛盾又浑然一体的融合。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翻涌的血水之上，血水无法沾染他分毫，连周围那凝固扭曲的“水晶”壁垒，似乎都因他的存在而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滑头鬼缓缓抬起低垂的眼帘，那双眸子里已无半分慵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倒映着血刺诡傀那惊骇欲绝的无数只眼睛。
“看来是没什么灵智了，真没意思。”
他开口，声音恢弘而平和，与之前的含混判若两人，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
“那就……早点结束吧。”
说着，他竟不再看血刺诡傀，而是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朝着怪物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落下，脚下血水自然分开，生出一朵虚幻的金莲，托住他的足底，旋即幻灭。
他走得很随意，就像在自家后院散步，但那步步生莲、血水退避的景象，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规则力量。
“吼！！！”
血刺诡傀从极致的惊骇中反应过来，转化为更加狂暴的愤怒与攻击欲望！它无法理解眼前的存在，但那股神圣的压迫感让它本能的感到厌恶与恐惧，必须毁灭！
额心竖瞳猛地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能瓦解一切能量结构的漆黑死光！
同时，翅翼上超过三分之一的邪眼同时怒睁，喷吐出密密麻麻、交织成网的污秽射线网！
它那重新凝聚的巨爪也带着撕裂空间的厉啸，朝着漫步而来的滑头鬼狠狠拍下！
三重力、不同性质的攻击，瞬间将滑头鬼前后左右所有闪避空间彻底封死！这是远比对付陈默时更加狂暴、更加不留余地的绝杀！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四阶、甚至寻常五阶诡灵人瞬间湮灭的恐怖合击，滑头鬼……依旧没有闪避。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格挡的动作，只是继续向前走着，合十的双手都未曾分开。
“噗！嗤嗤嗤！轰！”
漆黑死光率先命中他的胸膛，污秽射线网将他全身笼罩，巨大的骨爪也结结实实拍在了他的头顶！
命中了！
血刺诡傀的无数只眼中闪过狂喜与残忍。
但下一秒，狂喜凝固。
漆黑死光击中滑头鬼胸膛的位置，只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边缘焦黑的浅坑，如同被烟头烫伤的痕迹，里面隐约能看到暗色的、非血肉的材质。
密集的污秽射线网打在他身上，发出一连串雨打芭蕉般的“嗤嗤”声，将他的狩衣灼烧出无数细小的孔洞，露出下面同样略显焦黑的皮肤，但也仅此而已，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
而那足以拍碎钢铁的巨爪，拍在滑头鬼光秃的头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拍中了最坚硬的合金柱。
滑头鬼的身体连晃都没晃一下，反倒是血刺诡傀的爪子被反震得生疼，骨刺都崩断了几根。
所有攻击，仅仅在他身上留下了些许微不足道的“痕迹”。
然后，在血刺诡傀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些焦黑的浅坑、灼烧的孔洞、甚至被拍打的头顶…所有伤痕，都在眨眼之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狩衣恢复原状，皮肤光洁如初，连头顶被拍打的地方都看不出丝毫异样。
仿佛刚才那恐怖绝伦的合击，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清风拂过。
滑头鬼的脚步，甚至都没有因此而停顿半分。
他已经走到了距离血刺诡傀不足五米的地方，微微抬起头，用那双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含着寰宇生灭的眸子，“看”着眼前这头因为无法理解的现象而陷入短暂呆滞的怪物。
“打完了？”
滑头鬼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无聊？
“那该我了。”
他缓缓抬起了原本合十的右手。
手掌之上，并无金光汇聚，也无能量涌动。
只有那根抬起的手指，指尖，悄然染上了一抹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极致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