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集的灯火在紫色天幕下晕开暖黄光斑,将粗犷的建筑轮廓勾勒得柔和几分。炽岩居二楼雅间内,酒意微醺,洛璃英气的脸庞染着薄红,看向林玄的眼神已从最初的警惕感激,转为带着几分亲近的信赖。
“青玄道友初来流火集,可有落脚之处?”洛璃放下酒杯,很自然地问道。
林玄如实摇头:“尚未寻得,正打算稍后在交易区寻一处客栈暂住。”
“客栈?”洛璃闻言,柳眉微挑,语气带着一丝不赞同,“那些客栈收费不菲,且人多眼杂,环境嘈杂,不利于静修。道友初来乍到,还是寻一处清净之地为好。”
她略作思忖,眼眸亮起:“若道友不嫌弃寒舍简陋,不妨暂住我家。家师当年在流火集西南角置下的小院,虽不大,但胜在清静,还有一间空置的静室可用。我与阿武、阿山同住,平日里也好有个照应。”
这邀请来得突然,却也在情理之中。林玄两次赠予重礼,救命指点之恩在前,坦诚相交在后,洛璃这般恩怨分明的性子,自然想投桃报李。
林玄略作沉吟,便含笑应下:“如此,便叨扰洛璃姑娘了。”
他确实需要一处相对隐秘的落脚点来熟悉环境、消化元界所得。洛璃的邀请正合心意,且与她住在一处,也便于后续观察与“投资”。
阿武和阿山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喜色。他们心思单纯,只觉得这位青玄前辈实力高强、为人仗义,能住到师姐家是好事。
“那便说定了!”洛璃行事爽利,当即起身结账,“天色不早,我们这就回去。”
流火集西南角,相较于集市中心的喧嚣,此地显得安静许多。街道两旁院落稀疏,多是些有些年头的建筑,居住者多为在流火集扎根多年的老住户或一些喜好清净的修士。
洛璃的小院位于一条小巷尽头。院墙是以本地常见的赤褐色岩石垒砌,不高,爬着些耐旱的藤蔓植物。推开略显斑驳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方不大的庭院,地面铺着青石板,缝隙间生出顽强青苔。院中栽着一株形似火枫的灵树,叶片赤红,在夜色下泛着微光,为小院添了几分生气。正对院门是三间正屋,两侧各有厢房,建筑风格简朴,能看出有些年头,但打理得颇为整洁。
“师姐回来啦!”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东厢房传来,门吱呀一声打开,跑出一个约莫十五六岁、扎着双丫髻的少女,面容清秀,气息在炼气后期。
“小芸,去把西厢那间静室收拾出来,有客人暂住。”洛璃吩咐道,又对林玄介绍,“这是我师妹小芸,性子活泼,修行还算勤勉。”
小芸好奇地打量着林玄,乖巧地行礼:“见过前辈。”
林玄点头示意,神识扫过小院,心中了然。这小院确实如洛璃所说,有些简陋,灵气浓度比流火集中心区域要稀薄些,但环境清幽,适合静修。院中隐隐有几处简单阵法痕迹,应是防护与聚灵之用,但品阶不高。
“西厢静室许久未用,需稍作收拾。青玄道友,先到正厅用茶稍候。”洛璃引着林玄步入正厅。
正厅陈设简单,一张方桌,几把椅子,一个放置茶具的木架,墙上挂着一幅笔力遒劲的“道”字,墨色已有些暗淡。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尚未处理的矿石和兽骨材料,显得有些杂乱。空气中弥漫着澹澹的烟火气与药材味。
洛璃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快速将那些杂物归拢到角落:“平日忙于修炼和任务,疏于整理,让道友见笑了。”
“无妨,修行之人,本就不拘这些俗礼。”林玄不在意地摆摆手,在桌边坐下。
小芸手脚麻利,很快奉上清茶。茶叶是本地产的“火舌茶”,入口微涩,回味却有一股暖意散开,对火系修士有温养之效。
阿武和阿山也各自回房调息去了,厅中只剩林玄与洛璃。
烛火摇曳,映照着洛璃英气中带着疲惫的侧脸。她捧着茶杯,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低了几分:“今日多亏道友……不瞒道友,那熔晶蜥的熔火心核,对我确实至关重要。”
她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桌面:“家师失踪前,曾为我订下一门亲事,对方是流火集‘炎烬谷’的少谷主。家师在时,炎烬谷尚有几分顾忌。自家师失踪,那边便屡屡催逼,要我尽早完婚,实则想吞并家师留下的这处院落和那点微薄产业,更想让我成为他们掌控的一枚棋子。”
林玄静静听着,没有打断。系统提示洛璃有“破财之兆”和“困境”,果然应在此处。
洛璃语气渐冷,带着压抑的怒意与不甘:“我洛璃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懂得自尊自爱,更不愿成为他人附庸。那炎烬谷少谷主骄横跋扈,声名狼藉,我岂能嫁他?故而一直拖着,借口需先突破元婴,稳定自身道途。他们虽不满,却也暂时无法用强,毕竟流火集还有规矩,我虽无靠山,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然而,三年前一次猎杀凶兽时,我的本命法宝‘赤焰双环’受损,威力大减。”她抬手,那对赤晶环浮现在掌心,环身光泽暗澹,边缘几道细微裂痕在烛光下清晰可见,“此环乃家师以秘法炼制,与我功法同源,受损后不仅实力下降,更影响我火系灵力的精纯与运转,元婴瓶颈因此越发坚固。我遍寻炼器师,皆言修复需主材‘熔火心核’与数种辅材,且修复费用高昂。”
她深吸一口气:“这几年来,我与师弟师妹拼命接取任务,积攒资源,勉强凑齐了大部分辅材,却始终未能猎得品质足够高的熔火心核。普通的熔火心核效果不佳,极品又往往被大势力垄断或出现在极危险区域……今日那头熔晶蜥,是我们追踪了半个月才找到的合适目标,本以为是十拿九稳,却差点……”
她看向林玄,眼中感激更深:“若非道友出手,不仅熔火心核无望,我们三人恐也凶多吉少。如今有了道友所赠的极品心核与修复灵液,赤焰双环修复在望,我冲击元婴便多了几分把握。只要结成元婴,在流火集便有了一定话语权,炎烬谷再想逼婚,也要多掂量几分。”
原来如此。林玄心中明了。洛璃的困境,不仅是资源匮乏、法宝受损的修行之难,更有外部势力觊觎逼迫的生存之危。她以金丹后期的修为,带着几个师弟师妹,既要面对修行瓶颈,又要周旋于势力倾轧之间,确实艰难。
“炎烬谷在流火集势力如何?”林玄问道。
“算是一方地头蛇。”洛璃神色凝重,“谷主是化神中期修为,谷中有三位化神初期的长老,金丹修士数十,掌控着流火集近三成的火系矿石交易和几处重要的矿点。他们与流火集几位执事关系密切,行事向来霸道。”
化神中期……林玄暗自点头。以他目前的实力,对上化神中期并无必胜把握,尤其是在对方主场。但若只是周旋自保,应当无虞。
“洛璃姑娘打算何时修复法宝,冲击元婴?”林玄问道。
“材料既已齐备,自然是越快越好。”洛璃眼中燃起斗志,“我打算明日便去请‘百炼坊’的胡大师出手修复赤焰双环。胡大师虽脾气古怪,收费也高,但炼器手艺在流火集是数一数二的,且信誉不错。待法宝修复,我便闭关冲击元婴!”
“需要护法之人吗?”林玄问得随意。
洛璃却是一愣,看向林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冲击元婴非同小可,需有人护法,防备外魔与意外。以往……都是阿武他们轮流值守。只是他们修为尚浅,若真有强敌干扰,恐力有不逮。”她咬了咬唇,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她担忧炎烬谷得知她闭关冲击元婴,会前来破坏。
“若姑娘不嫌弃,林某可暂为护法。”林玄澹澹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既暂居于此,略尽绵力也是应当。况且,我也很想见识一番元界修士是如何突破元婴的。”
洛璃怔怔地看着他,烛火在她眼眸中跳动。这位神秘的青玄道友,救她性命,赠她重宝,如今又主动提出为她护法……这份恩情,实在太重了。她自幼失去双亲,由师父抚养长大,师父失踪后便独自扛起一切,何曾有人如此不计回报地相助?
“青玄道友……你为何……”她忍不住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林玄微微一笑,目光清澈:“我初来元界,与姑娘投缘,见姑娘身处困境却自强不息,心生敬佩。相助,不过是顺心而为。况且,我看那炎烬谷行事,也不太顺眼。”
他这话半真半假,相助确有“投资”之意,但欣赏洛璃的品性也是真心。至于炎烬谷,既然可能成为障碍,提前了解一下,甚至若有冲突,拿来练练手,熟悉元界的战斗方式,也不错。
洛璃看着他坦荡的眼神,心中疑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她重重点头,英气的脸上露出灿烂笑容:“好!那便劳烦青玄道友了!此情此恩,洛璃铭记于心!”
这时,小芸在西厢房门口探头:“师姐,静室收拾好了!”
“带青玄前辈过去休息吧。”洛璃吩咐道,又对林玄道,“道友今日奔波劳顿,早些歇息。明日我去百炼坊,道友若无事,可随我同去,也可在流火集随处转转。”
林玄起身:“那便明日同去百炼坊吧,我也正想见识一下此地的炼器水准。”
跟随小芸来到西厢静室。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有一张石床,一个蒲团,一张小几,墙上有个小小的通风阵法。灵气浓度比正厅稍好,显然这静室是专门为修炼布置的。
“前辈,这里简陋,您多包涵。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小芸乖巧道。
“很好,有劳了。”林玄点头。
小芸退下后,林玄关上房门,布下几道简易的隔音与警戒禁制。他盘坐于蒲团上,并未立刻入定,而是梳理着今日所得。
流火集的情况比他预想的复杂些,但也不失为一个合适的起点。洛璃的困境,既是她的危机,也可能成为他的契机。投资已经初见回报,十块上品道源石、熔心玉髓,以及两门神通感悟碎片,价值远超付出。
而通过为洛璃护法,既能深入了解元界修士的突破过程,也能进一步加深与她的羁绊,观察其“隐焰灵体”的潜力。至于炎烬谷……若他们识趣便罢,若真来捣乱,正好试试元界本土化神修士的成色。
他取出那块得自傀儡的“下品道源石”,握在掌心,尝试吸纳。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能量缓缓流入经脉,比直接吸纳天地灵气效率高了数倍,且更容易炼化。
“道源石……果然是元界修行的基础。”林玄暗道,“上品道源石能量更精纯浩瀚,但目前不宜轻易动用,以免引人注意。下品和中品道源石,需想办法获取。”
他心念一动,唤出系统界面,查看新获得的两门神通感悟碎片。
【神通‘流火遁术’感悟碎片(1\/5):元界常见火系遁法,修至大成可身化流火,瞬息千里,于火元充沛之地效果尤佳。】
【神通‘火灵之眼’感悟碎片(1\/3):特殊瞳术,可洞察火系能量流动、强弱分布及法则节点,对火系修士修炼、战斗、寻宝有极大助益。】
“都是实用的神通,尤其是火灵之眼,配合太初之道,或许能演化出更强大的洞察瞳术。”林玄思索着,“碎片还需继续收集,看来在元界,‘投资’之路更要坚持。”
他又看向储物空间内那块拳头大小、通体赤红、内里仿佛有熔岩流淌的“熔心玉髓”。此物蕴含的火系本源极其精纯狂暴,是炼制火系法宝的顶级材料,也可用于辅助火系修士突破瓶颈。洛璃若是知道此物,怕是会更加震惊。此物暂时不宜拿出,待时机成熟,或许能助她一臂之力。
夜色渐深,流火集的喧嚣渐渐平息。远处赤炎山脉的方向,隐隐传来不知名凶兽的嘶吼。元界的第一个夜晚,就在这简陋却安静的小院中度过。
林玄缓缓闭上双目,太初功法运转,小心翼翼地引动周遭天地灵气与手中道源石的能量,开始了他飞升元界后的第一次正式修炼。周身混沌气流隐现,与元界那更为原始厚重的法则悄然共鸣。
隔壁正屋内,洛璃并未入睡。她抚摸着那枚记载着《凝火锻魂诀》的玉简和装有熔火心核与修复灵液的玉瓶,望向西厢房的方向,英气的眉眼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柔和。
“青玄……”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感激,悄然掺杂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别样的涟漪。
窗外,那株火枫灵树的叶片无风自动,发出沙沙轻响,仿佛在预示着什么。流火集平静的表象下,新的波澜,即将因这位下界玄尊的到来,而被悄然搅动。而洛璃的命运,也将在与他相遇的这一夜,开始拐向未知而充满希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