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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斌住进裕祥楼顶层的消息,不出半日就传到了已是太子的宇文玥耳中。

彼时他正在东宫与詹事府官员核对明日册封大典的最后流程,闻言执笔的手顿在半空,朱砂笔尖一滴红墨无声滴落在明黄的绢帛上,氤开一小团刺目的痕迹。

他面色如常地继续听完汇报,挥退众人,独自在空旷的殿内坐了许久。

然后,他换了一身毫不起眼的常服,如同从前许多次一样,悄然来到了裕祥楼对面的茶楼雅间。

这个位置,恰好能望见陈维静室那扇熟悉的窗户。

这一看,便是三日。

他看见白瑞斌每日清晨便神采奕奕地出现在裕祥楼,或与陈维一同用早饭,或倚在廊下看陈维处理事务,姿态闲适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看见陈维与白瑞斌对坐饮茶时,脸上会露出那种他许久未曾见过的、放松的、甚至带着几分真切笑意的神情。

白瑞斌不知说了什么,陈维竟会被逗得笑出声,眉眼舒展,是宇文玥记忆中寒渊州初识时,那个尚未背负太多、尚能开怀的陈维的模样。

他也看见了白瑞斌看陈维的眼神。

那不是普通好友该有的眼神,那目光专注、灼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倾慕,落在陈维身上时,温柔得能化开冰。

偶尔陈维不经意回望,白瑞斌便会勾起嘴角,那笑容里三分风流,七分志在必得。

宇文玥坐在阴影里,指节捏得发白,心口像被钝器反复捶打,闷痛得几乎窒息。

他告诉自己,陈维能开心,能有人陪着说笑,是好事。

那个白瑞斌,查过了,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家世显赫,黑白两道都给面子,自身能力手段也不缺,长得……更是与陈维心底那个影子重叠。

或许,真的很般配。

比跟他这个身不由己、处处算计、连份真心都给不完整、还给不起的太子,般配得多。

这个认知让他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

可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是太子了,明日便是正式的册封大典,他将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处,接受百官朝拜。

他的身边,将是太子妃陈梦洁,和他未出世的孩子。

他和陈维之间,隔着君臣礼法,隔着世俗伦常,隔着一条他亲手划下、再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册封大典前夜,东宫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为明日的盛典做最后准备。

宇文玥却心烦意乱,眼前晃动的都是陈维与白瑞斌相谈甚欢的画面,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陈维那疏离客气的“殿下”。

他换了身深色便服,如同鬼魅般避开所有守卫和耳目,熟门熟路地翻进了裕祥楼的后院,悄无声息地攀上顶层,推开陈维静室那扇从未对他上锁的窗户,翻身而入。

陈维正独自坐在桌前,对着一壶酒自斟自饮,眼神有些空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骤然听到窗响,他吓得手一抖,酒液洒出少许,待看清那个从窗口跃入、带着一身夜露寒气的熟悉身影时,更是惊得站了起来:“宇……太子殿下?您怎么……”

“别叫我殿下。”宇文玥打断他,声音有些哑。

他反手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与寒意,一步步走向陈维。

烛光下,他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近乎脆弱的狼狈。

陈维看着他走近,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又强迫自己站定,垂下眼:“夜深了,殿下明日还有大典,不该来此。”

宇文玥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走到桌边,拿起陈维刚才用过的酒杯,将里面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酒液辛辣,灼烧着喉咙,也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放下酒杯,看向陈维,目光深沉:“我来找你喝酒。不行吗?”

陈维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他的视线,默默又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给他斟满,也给自己添上。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地喝了几杯。

酒意渐渐上涌,驱散了最初的惊愕和刻意的疏离。

房间里只有烛火哔剥的轻响和酒杯偶尔碰撞的声音。

“那个白瑞斌……”宇文玥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叹息,“对你很好。”

陈维握杯的手一紧,没说话。

“我查过了,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家世、能力、相貌……都是顶尖。”

宇文玥继续说着,语气平静,仿佛在点评一件与己无关的器物,“他看你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不像我,他看着陈维,心里无声地补充,我看你的时候,心里全是算计和不得已。

陈维猛地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宇文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宇文玥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陈维从未见过的痛苦和挣扎,“如果……如果你觉得他好,如果他……能让你开心,能护着你,我……”

他哽住了,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能怎样?我能放手吗?可我的心像被撕开一样疼。

我能不放手吗?我有什么资格不放手?

陈维看着他这副样子,积压多日的委屈、心酸、愤怒和依然无法割舍的心疼一股脑涌了上来。

他猛地将杯中酒灌下,辛辣的液体呛得他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

“宇文玥,你混蛋!”他哑着嗓子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对方的来意,还是骂这该死的命运,“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好好当你的太子,好好对你的太子妃和孩子!”

“我们……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桥归桥,路归路……”宇文玥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自嘲和苍凉,“说得容易。”

他也灌下一杯酒,酒精烧得他眼眶发热,“陈维,我试过了。”

“我试过不见你,试过只把你当臣子,当合作伙伴……可我做不到。”

“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我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疼得快要裂开。”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袒露自己的痛苦和嫉妒。

不再是那个沉稳睿智的七皇子,不再是那个即将册封的储君,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狼狈不堪的普通男人。

陈维怔住了,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眼中毫不掩饰的痛楚,所有筑起的心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鼻子一酸,别过头去,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瞬间涌上的湿意。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仿佛要将所有的无奈、不甘和未尽之言都淹没在这浓烈的酒液里。

不知过了多久,酒壶见了底。陈维醉意上涌,趴在桌上,意识模糊。

宇文玥也头晕目眩,却强撑着起身,走到陈维身边,想扶他去床上休息。

陈维迷迷糊糊地靠着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颈侧,带着酒香。

宇文玥身体一僵,随即叹息一声,几乎是用尽全部自制力,才将人半扶半抱地挪到床边,小心地放倒,替他脱了鞋袜和外袍,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本该离开。

可看着陈维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唇因酒意而显得红润……

他的脚就像钉在了地上,挪不动分毫。

鬼使神差地,他在床边坐下,然后,轻轻和衣躺在了外侧,与陈维隔着半臂距离,并肩而卧。

床榻间弥漫着陈维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和酒气,还有独属于他的气息。

宇文玥睁着眼睛,望着帐顶模糊的纹路,听着身边人均匀绵长的呼吸,一颗躁动不安、充满了算计和孤寂的心,竟奇异地慢慢平静下来。

就这一晚。

他对自己说。

就让我偷得这片刻安宁,假装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只是两个可以抵足而眠的知交好友。

他缓缓侧过身,看着陈维近在咫尺的侧脸,伸出手,极轻极轻地,用手指碰了碰他散落在枕上的发梢,然后迅速收回,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窗外,更鼓声远远传来。

明日,他将戴上太子的冠冕,踏上那条注定孤独的至尊之路。

而此刻,就让他沉溺在这偷来的、注定短暂如露水的温暖里吧。

他闭上眼,终于放任自己被酒意和倦意淹没,在陈维身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