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压缩饼干,肉干,就着雨水煮沸的热水,虽然简陋,但经历了白天的惊险,此刻能坐下来安静地吃口东西,已无人抱怨。
饭后,倦意袭来。
安逸躺在铺好的睡袋里,银狼蜷在他脚边,其他人安排了守夜顺序,第一班是张起灵。
夜深了,雨完全停了,一轮明月从破败的窗户照进来,清辉满地。
安逸睡到半夜,忽然惊醒。
他做了个噩梦——梦里,那个唐装老者的脸无限放大,狰狞地笑着追他,无论他怎么拼命奔跑,躲藏,那双枯瘦的手总是近在咫尺,最后他被抓住了,冰冷的针管刺入皮肤,抽走血液,剥皮的痛楚清晰传来……
“嗬!”
他猛地坐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心脏狂跳,呼吸急促。
“做噩梦了?”
低沉平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张麒麟坐在门槛上,背对着他,月光将他挺拔的背影拉得很长,投在屋内地上。
安逸点点头,随即想起张麒麟背对着看不见,便小声应道:
“嗯。”
张麒麟转回头,在清冷的月光下看向他。
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俊美面容,此刻被月光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眼中的淡漠似乎也消散了些许:
“我在。”
只是两个字,却比任何长篇大论的安慰都更有力量。
安逸狂跳的心慢慢平复下来。他重新躺下,侧身望着张麒麟被月光勾勒出的沉默侧影,忽然忍不住问:
“小哥,你害怕过吗?”
张麒麟沉默了很久,久到安逸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已经忽略了这个问题。
然后,他听到了很轻,却异常清晰的两个字:
“怕过。”
安逸愣住了。
他没想到张麒麟会承认,也没想过张起灵会怕。
“怕什么?”
他下意识追问。
又是片刻的沉默,只有山风吹过林梢的呜咽。
“怕失去。”
张麒麟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融进夜风里,但安逸听清了。
“我失去过很多。”
张起灵继续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与己无关的事实。
“记忆,族人,同伴,时间,所以现在,不想再失去了。”
安逸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
他再次坐起来,看着张麒麟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喉咙发紧,冲口而出:
“小哥,我不会让你再失去的,我会一直在。”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说出来后,心里却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坚定。
张麒麟转过头,月光清晰地照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涌动、沉淀。
他静静地看了安逸很久,目光专注而复杂,最后只是轻轻说了一个字:
“睡吧。”
安逸乖乖躺回去,闭上眼睛,但思绪纷乱,一时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靠近。
是张麒麟,他走到安逸身边,蹲下身,伸出手,很轻地用手背碰了碰安逸的额头,像是在确认他的体温。
“睡吧。”
他又说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低沉柔和。
或许是那触碰带着令人安心的凉意,又或许是那声音有催眠的魔力,安逸这次真的感到困意袭来,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山间鸟鸣声声,空气清新得仿佛能洗涤肺腑。
众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昨夜的阴霾和惊险仿佛被晨光和露水洗去,但每个人都清楚,危险从未远离。
车队再次上路,今天他们要翻过这座山,然后就能驶上相对好走一些的省道。
山路依然颠簸难行,但天气晴好,视野开阔,开起来比昨天顺利不少。
中午时分,他们终于成功翻越山顶,开始沿着另一侧的山路下行。
山下是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可以看到零星的农田和村庄,一条灰白色的公路像带子一样蜿蜒在田野和丘陵之间。
“再有两小时左右,应该就能上省道了。”
解语臣看着地图,稍稍松了口气。
众人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上了省道,速度就能提上来,离目的地广西也更近了。
但就在他们即将驶出最后一段山林,进入开阔河谷地带时。
“砰!砰!”
两声同时响起的巨响,伴随着车辆猛地一沉和失控的打滑!
黑瞎子脸色骤变,猛打方向盘,险险控制住车辆,避免撞向路边的山岩。
另一辆车也紧急刹停,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怎么回事!”
无邪扶住被惯性甩向前面的安逸,急声问道。
黑瞎子脸色阴沉地看向路面:
“有钉板,特制的,隐藏得很好。”
众人下车查看。
果然,前方的路面撒满了不易察觉的三角钉,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他们这辆车两个前轮都爆了,另一辆车也爆了一个轮胎。
这是精心布置的陷阱。
在他们下车的瞬间,山林不同方向同时响起引擎的轰鸣声!
三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如同猛兽般从树林中冲出,呈三角包围之势,将他们牢牢困在路中间。
车门猛地打开,跳下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
这次不再是伪装者,而是眼神冰冷,动作干练的雇佣兵,手中握着的枪械泛着危险的幽光。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外国人,金发碧眼,穿着贴身的战术背心,腰间别着不止一把手枪。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锁定在安逸脸上,用带着明显口音的中文说道:
“安逸先生,我们老板想请您去做客,请配合。”
裘德考的人,终于追上来了。
安逸的心脏骤然缩紧。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无邪立刻拉住他的手臂,低声道:
“别怕,站我身后。”
张麒麟的手已经按在了背后黑金古刀的刀柄上,气息瞬间变得危险,黑瞎子不动声色地调整站位,将安逸完全挡在自己身后,解语臣的手指抚过腰间蝴蝶刀的刀柄,眼神冰冷,胖子攥紧了拳头,肌肉绷起。
金发男人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温度:
“我知道各位都很特别,很能打,但这次,我们准备得非常充分。”
他抬手,轻轻拍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