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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三太子独自承受,剜心蚀骨的滋味

他庞大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踩着光茧的巨大龙爪剧烈颤抖,龙躯上毁灭性的黑火也变得忽明忽暗。

更奇怪的是,一丝丝纯净的?蓝色龙气?从它鳞片的缝隙里渗出来,和黑色的火焰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原来,在敖烈被黑暗吞噬的意识深处,正爆发着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拓跋玉残留的一丝微弱灵魂,在接触到敖烈眼睛的刹那,就化作了无数带着记忆碎片的蓝色光点。

这些光点?温柔而坚定地刺入了他被黑暗冰封的灵魂深处!?

他们新婚夜敖烈为她戴上的鲛珠,一起在雪山顶看过的星空,她死去时他撕心裂肺的悲鸣...所有被疯狂掩盖的美好回忆,此刻变成了最锋利的武器,狠狠劈砍着束缚他的黑暗枷锁!

占据敖烈的毁灭意志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无数狰狞的黑色触手,疯狂反扑,想要吞噬这点点蓝光。

但奇怪的是,每吞噬一点蓝光,触手就溃散一点——因为这蓝光里承载的,是敖烈自己刻骨铭心的爱和记忆,是他毁灭本能也无法抹去的?“他之所以是他”的根本?。

“快看!烈儿的眼睛!”龙后激动得泪流满面,失声喊道。

龙王敖闰死死盯着儿子巨大的眼睛,那原本被黑暗占据的竖瞳里,正有?一抹琥珀色在艰难地扩张?,他紧张得龙爪深深抠进了地面岩石。

一直苦苦支撑的陆吾老祖看到希望,不顾自己重伤,拼尽全力催动最后的星光幻象,牢牢吸引着敖烈的毁灭本能。

蓝鹤唳和蓬莱长老们浑身是伤,但看到这一线生机,也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像风中摇摆的蜡烛一样燃烧着残余的法力,?拼死维持着那条几乎要消失的通道——这是连接敖烈生与死的最后希望。

此刻的敖烈,巨大的琥珀色竖瞳中,蓝色的光点正与反扑的黑色火焰进行着惨烈的拉锯战。

每一次光芒明灭,都让他的龙爪颤抖得更加厉害。而压在光茧上方那股毁灭性的力量,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妙、致命的裂痕。

毁灭力量那一道细微的裂痕,犹如投入滚油的一滴水。

刹那间,盘踞在敖烈龙躯之上、原本死死压制着下方光茧的粘稠黑炎,猛然间剧烈翻涌起来。

仿佛一头被刺痛要害的凶兽,他爆发出更狂暴的戾气。

漆黑的火焰不再满足于禁锢,而是化作千百条粗壮的、带着尖锐倒刺的炎流,狠狠朝着光茧上那道新生的裂隙扎刺、撕扯。

光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流转的守护光华瞬间黯淡了大半,像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维系着通道的蓝鹤唳与蓬莱长老们浑身剧震,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当胸砸中。

几人同时喷出带着金色光点的鲜血,身形摇摇欲坠,维持着法诀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皮肤寸寸龟裂,渗出细密的血珠。那维系生死的通道,骤然缩窄如丝。

“顶住!”蓝鹤唳嘶吼,声音破裂沙哑,他自己的一条手臂软软垂下,显然已受重创。

仅凭另一只手和燃烧元神迸发的意志死死支撑。光茧的黯淡,直接映照在敖烈意识深处那片惨烈战场。

那亿万只狰狞的毁灭触手,因外界的反扑而凶威暴涨。

它们不再仅仅吞噬,而是带着一种亵渎与粉碎的疯狂意志,狠狠绞向拓跋玉魂光所化的那片蓝色星云。

每一次凶悍的撞击,都让那些闪烁着珍贵记忆碎片的蓝色光点剧烈摇曳、明灭,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散。

新婚鲛珠的温润光泽、昆仑星河倒映在彼此眼中的璀璨……这些画面被黑色的怨毒疯狂挤压、扭曲、侵蚀。

然而,就在这至暗时刻,那被挤压到极致的蓝色星云核心,一点纯粹到无法形容的光芒骤然亮起。

它并非对抗,而是恰似沉入深海的鲛珠,骤然释放出沉淀万古的光华。

一个清晰无比的意念,如同穿越亘古的钟声,直接在敖烈灵魂最深处震荡开来:

“敖烈……醒来!看着我……别向深渊低头!”

这呼唤并非声音,是烙印在灵魂本源上的印记在灼烧。

它瞬间贯穿了层层叠叠的毁灭阴霾,狠狠钉入敖烈意识最深处那仅存的一缕混沌。

那混沌,是毁灭也无法彻底磨灭的、属于“敖烈”本身的最后一点清醒。

“呃啊——!”

现实世界中,敖烈庞大的龙躯猛地向上弓起,就像是承受着开膛破肚般的剧痛。

一声不再是野兽咆哮,而是带着撕裂灵魂般痛苦的龙吼,震得整个空间簌簌发抖。

巨爪下,那已经黯淡的光茧,竟在这声痛苦的嘶吼中,重新稳定了一丝微光。

拓跋玉魂光中心爆发的呼唤与光芒,像投入滚烫铁水的寒冰精华。

被它直接灼烧的那一点属于敖烈本源的混沌,骤然沸腾、旋转、膨胀,不再是微弱的星火,乃是爆发出决绝的意志洪流。

“不!”一个源自本源、惊天动地的否定意念,在灵魂战场中央炸开。

这意念无形无质,却比任何刀剑都更锋利,比任何雷霆都更暴烈。

它并非来自拓跋玉,而是敖烈自身被强行唤醒的、对“被吞噬”、“被抹杀”的终极反抗。

亿万只正在绞杀蓝色星云的毁灭触手,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冰雪,发出亿万声重叠的、充满惊愕与狂怒的尖啸。

顿时僵直、凝固,那由纯粹毁灭意志构成的、坚不可摧的混沌壁垒,第一次,被一个源自内部的意志狠狠撼动,显露出无数蛛丝般的震颤裂纹。

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契机。拓跋玉魂光所化的蓝色星云,一瞬间感应到这反抗意志的爆发。

所有的记忆碎片——新婚的羞涩甜蜜、昆仑雪巅并肩时呼出的白雾、诀别时剜心刺骨的剧痛,在这一刻不再是散落的鲛珠,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串联、熔炼!

它们化作了一道光,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光。它蕴含着星河的浩瀚,熔铸着骨髓的深情,凝聚着灵魂的呐喊,更包裹着敖烈自身那刚刚爆发的、不甘沉沦的意志本源。这道光,就是他们共同燃烧的“存在”本身!

“嗤——!”

光,动了,没有轨迹,没有过程。它直接出现在那布满蛛网般裂纹的混沌壁垒中心。

宛如最精准的锻锤,狠狠砸在那由亿万毁灭意念凝聚的、最坚硬也最脆弱的中心节点上。

无声的、灵魂层面的恐怖碎裂席卷了整个意识空间。没有声音,却比亿万雷霆同时炸响更令人魂飞魄散。

那堵隔绝了敖烈自我的混沌壁垒,如同被巨锤击中的琉璃穹顶,从中心那一点开始,无可挽回地蔓延开无数巨大的、放射状的裂痕。

粘稠如实质的毁灭意志碎片,带着不甘的尖啸,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又在虚空中迅速溃散、湮灭。

壁垒,碎了,现实世界,异变陡生,敖烈弓起的庞大龙躯重重砸落地面,震得山岩崩裂。

覆盖全身的毁灭黑炎,像被浇上滚油的积雪,发出刺耳的“嗤嗤”声,剧烈地沸腾、收缩。

大片大片的黑炎从他身体上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剥离、甩脱,露出底下原本覆盖着的、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古老龙鳞。

鳞甲缝隙间,纯净的湛蓝龙气像是被压抑了万年的地泉,疯狂喷涌而出,不再是丝丝缕缕。

而是形成一道道汹涌的气流,与残余的黑炎激烈对撞、湮灭,滋滋的腐蚀声响成一片刺耳的白噪音。

最震撼的,是那双巨大的琥珀竖瞳,原本艰难扩张的琥珀色光芒,犹如挣脱了堤坝的洪流,霎时间冲垮了盘踞其中的浓稠黑暗。

那抹代表敖烈本我的琥珀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前所未有的亮度,在竖瞳中急剧扩散、点亮,如两轮在无尽长夜后骤然跃出地平线的金色太阳。

瞳孔深处,那与黑炎惨烈拉锯的蓝色星点,此刻光芒大盛,不再是被动抵抗。

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一往无前的意志,却如无数柄淬火的蓝色神剑,狠狠刺向瞳孔中最后盘踞的毁灭阴影。

“成了!烈儿本源在苏醒!”陆吾老祖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眸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喜的嘶哑。

他如山岳般的身躯剧烈颤抖,七窍中再次淌下淡金色的血液,那是道基在超负荷运转下崩裂的征兆。

但他置若罔闻,仅存的手掌猛地向虚空一按,那摇摇欲坠的星斗幻象再次凝实了几分。

无数星辰虚影旋转着,化作一道道坚韧的星光锁链,不再仅仅吸引,是带着封印镇压之力,向敖烈周身沸腾逸散的黑炎缠绕,死死压制其反扑。

龙王敖闰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儿子竖瞳中琥珀色光芒暴涨的刹那,终于松动了一丝。

那深深抠进坚硬岩层、几乎碎裂的龙爪,微微颤抖着抬起。

他死死盯着光茧上方——那道原本细微的裂痕,在敖烈体内爆发的冲击和外界众人的合力压制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扩大。

毁灭性的力量如同溃堤的洪水,正从这道致命的裂口疯狂外泄。

“通道!稳固通道!就是现在!”龙王的声音如同炸雷,蕴含着无上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庞大的龙躯猛地腾空,不再旁观,张口喷出一道浩瀚精纯、带着磅礴生命气息的深蓝色龙元洪流,如天河倒灌,轰然注入蓝鹤唳等人维系的那条即将湮灭的通道之中。

濒临崩溃的通道,在这股生力军和龙王本命龙元的灌注下,犹如干涸的河床涌入了滔天巨浪,瞬间稳固、拓宽。

通道内壁流转的光芒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坚韧,甚至开始主动吸收敖烈身上逸散出的、带着污染气息的毁灭能量,将其强行转化、剥离。

蓝鹤唳等人压力骤减,精神大振,立刻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不顾一切地催动残存法力,将通道的稳固程度推向极致。

然而,毁灭的意志,岂会甘心就此退场?

就在敖烈竖瞳中琥珀色即将彻底驱散黑暗、龙王龙元注入通道的瞬间,异变再生!

光茧上方,那道正在扩大的裂痕边缘,粘稠如沥青的毁灭黑炎猛地向内收缩、凝聚。

不再是散乱的反扑,而是将所有残存的、最精粹的恶念与暴戾,瞬间压缩成一个只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黑暗中心。

这枚黑暗中心甫一成型,便爆发出恐怖绝伦的吸力,它不是攻击敖烈,也不是攻击光茧,是针对那条流光溢彩、稳固无比的灵魂通道。

“嗡——!”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稳固的通道光壁,肉眼可见地扭曲、变形。

构成通道的纯净能量,如同被投入黑洞的光线,被那黑暗核心疯狂地撕扯、吞噬。

通道的光芒以惊人的速度黯淡下去,甚至开始向内塌陷。

蓝鹤唳等人如遭重击,刚刚缓过一口气的脸色顿时惨白如金纸。

维系通道的法力像开闸洪水般不受控制地被抽走,几人身体剧烈摇晃,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更可怕的是,这黑暗中心的吞噬,直接作用于意识战场。

敖烈灵魂深处,那刚刚被自身本源意志与拓跋玉魂光合力击碎的混沌壁垒碎片,并未完全消散。

在黑暗中心的恐怖吸力下,无数蕴含毁灭意志的碎片恰如受到召唤的黑色流星,疯狂倒卷而回,急速融入那中心之中!

中心的体积并未变大,但其散发出的黑暗却更加纯粹、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

“不好!它在凝聚最后的反扑!目标……是小玉的残魂!”陆吾老祖目眦欲裂,立刻洞悉了毁灭意志的毒计。

这凝聚了所有残存力量的黑暗中心,一旦彻底爆发,首要目标就是通道中拓跋玉那缕脆弱的魂光本源,这是釜底抽薪,要将敖烈复苏的希望彻底掐灭。

“孽障敢尔!”龙王敖闰须发戟张,龙睛之中怒火如焚。

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震天龙威,环绕周身的深蓝龙元似沸腾的海洋,就要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黑暗中心,以自身龙躯为盾,强行阻断那恐怖的吞噬之力。

但,有人比他更快,或者说,有“意识”比他更快,就在黑暗中心爆发出吞噬伟力,通道扭曲塌陷,陆吾惊呼出声的同一刹那,敖烈那双巨大的琥珀竖瞳,猛地一凝。

瞳孔深处,那代表他本我、刚刚驱散了大片黑暗的璀璨琥珀光芒,骤然收缩、凝聚。

不再是扩散的辉光,而是化作两道比太阳核心更灼热、更锐利的实质般的金色光束。

这光束并非看向外界,而是……穿透了现实的壁垒,直接“看”向了自己灵魂深处那片混乱战场,最终死死“钉”在了那正在疯狂凝聚、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心之上。

伴随着这“凝视”,一股沛然莫御、源自血脉与灵魂本源的威压,轰然降临。

这不是法术,不是神通,是龙!是历经万古沧桑、曾遨游星海、统御四海的至尊真龙,在自我意识初步主宰躯壳后,所释放出的、不容亵渎的至高威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极其短暂的暂停键。

那疯狂吞噬通道能量、倒卷毁灭碎片的黑暗核心,其运转猛地一滞,像高速旋转的陀螺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

吞噬之力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却足以致命的顿挫。

意识战场上,敖烈那刚刚被唤醒的本源意志,在威严释放的瞬间,与外界竖瞳的凝视完成了跨越维度的同步。

一股清晰的、带着无尽痛楚却无比坚定的意念,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炸响在灵魂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滚出去!从我和她的世界里——滚出去!”

这意念,是命令,是驱逐,是敖烈以初步苏醒的自我意识,对自己体内盘踞的毁灭之力,发出的终极审判!

随着这意念的爆发,那两道穿透灵魂壁垒的威严“目光”,骤然化作了实质性的力量。

两道纯粹由敖烈自身意志和本源龙威凝聚的金色神链,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毁灭的阻隔。

像穿越亘古的裁决之矛,瞬间出现在灵魂战场,精准无比地缠绕、锁定了那枚正在顿挫的黑暗中心。

“嗤啦——!”

刺耳的、犹如烧红烙铁淬入冰水的声音,在现实与灵魂两个层面同时响起。

被金色神链缠绕的黑暗中心,恰似被投入熔炉的污秽寒冰,表面瞬息冒出浓郁的黑烟,发出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尖啸。

它疯狂地挣扎、扭动,试图挣脱这源自宿主体内、带有绝对压制性的神链束缚。

但那神链如同活物,越收越紧,上面流转的琥珀色光芒带着净化的力量,不断灼烧、瓦解着中心的黑暗本质。

现实世界中,敖烈庞大的龙躯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大片黑炎的崩落和蓝龙气的喷涌。

他的头颅高高昂起,龙唇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深处滚动着沉闷如雷的痛苦呜咽。

巨大的琥珀竖瞳,死死盯着光茧上方那枚被无形力量禁锢、灼烧得扭曲变形、黑烟滚滚的黑暗中心,瞳孔深处是燃烧灵魂般的决绝。

“就是此刻!助他!剥离!”陆吾老祖的吼声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却充满了绝处逢生的激动。

他高大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潜能,那星斗幻象猛地收缩,化作一张由亿万星辰符箓编织的巨网,配合着敖烈意志所化的金色神链,狠狠覆盖在黑暗中心之上。

龙王敖闰心领神会,龙口再张,喷出的不再是纯粹龙元,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古老剥离与净化符文的深蓝光束。

如同神匠的刻刀,精准地刺向被双重束缚的黑暗中心与敖烈龙躯连接的那最后一点、最顽固的黑炎纽带。

蓝鹤唳与蓬莱长老们心念相通,不再追求通道的宽阔,而是将所有残存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通道的“稳固”与“净化”属性之中。

通道的光芒再次亮起,不再柔和,而是带着一种锋利的、切割万物的锐意,如同一柄巨大的光刃,配合着龙王的光束,狠狠斩向那最后的污染连接点。

内外交攻,神链缠绕,星网镇压,龙威剥离,光刃切割!

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在敖烈自身意志的引领下,完成了最终的汇聚与爆发。

“吼——!!!”

一声混合着无边剧痛、无尽解脱和滔天愤怒的龙吟,终于从敖烈喉中冲破枷锁,响彻云霄。

这龙吟不再是混沌的咆哮,而是宣告自我回归的呐喊!

伴随着这声震天动地的龙吟,一声沉闷的、似巨大脓疮被彻底挤破的声响。

那枚被金色神链缠绕、星网覆盖、饱受龙王净化光束与通道光刃切割的黑暗中心,再也无法维持其形态,猛地爆裂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股粘稠如墨汁、散发着无尽怨毒与诅咒气息的污秽黑血,像被强行挤出的毒瘤汁液,从那爆裂的中心喷射而出!

这污秽黑血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污染性,甫一接触空气,便发出嗤嗤的恐怖声响,连空间都被蚀刻出道道扭曲的痕迹。

然而,就在这污血即将污染周遭一切的瞬间,龙王敖闰喷出的净化光束与陆吾老祖的星网符箓骤然亮到极致。

深蓝的净化之力与璀璨的星辰光辉交织成一片神圣的光幕,堪堪将那喷溅的污秽黑血笼罩、包裹。

“滋滋滋——!”

光幕与污血激烈碰撞、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光幕剧烈波动、明灭,如同风中残烛,龙王和陆吾同时闷哼一声,口鼻溢血,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那污血蕴含着毁灭意志最后、最深的怨毒,极难彻底净化,光幕只能暂时将其禁锢、消磨,阻止其扩散污染。

随着黑暗中心的爆裂和污秽黑血被暂时禁锢,敖烈身上最后残余的毁灭黑炎像失去根基的沙堡,立即土崩瓦解,化作漫天飘散的黑色灰烬,迅速湮灭在虚空之中。

庞大而布满伤痕的古老龙躯,终于彻底显露出来。覆盖全身的鳞甲黯淡无光,许多地方碎裂、翻卷,露出底下焦黑的皮肉和森然龙骨。

流淌出的不再是污血,而是带着淡淡金辉的、属于真龙本身的神圣龙血。

他仿佛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塌,重重地砸在布满裂痕的山岩地面上,激起漫天尘埃。

那颗高昂的头颅无力地垂下,巨大的琥珀竖瞳缓缓闭合,只剩下沉重而痛苦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

唯有那两道穿透灵魂的金色意志神链,在黑暗中心爆裂的瞬间,便已悄然消散。

光茧,在黑暗核心被剥离的刹那,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柔和而坚韧的光芒达到前所未有的亮度,如同母亲温柔的手,最后一次轻轻拂过拓跋玉沉睡的魂魄虚影,随即如泡影般无声破碎。

化作亿万点细碎的星光,温柔地洒落,融入她残破的灵魂之中,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暖流。

那条连接生死的灵魂通道,在光茧破碎的同时,也完成了任务的桥梁,光芒迅速黯淡、收束。

蓝鹤唳、蓬莱长老以及所有拼死输送力量的修士们,像是紧绷到极限的弓弦骤然松弛,纷纷脱力,从半空中坠落。

他们砸在地上,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只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生命的存在。

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布满血迹和焦痕,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好像燃尽的余烬。

劫后余生的死寂笼罩着破碎的山谷,烟尘如灰雪缓缓沉降,在倾斜的夕阳余晖里游移。

敖闰悬于半空,万丈龙躯绷紧如拉满的硬弓,金瞳死死钉在下方那片被敖烈庞大身躯砸出的、深陷的岩坑里。

那曾经毁天灭地的黑龙,此刻静伏如亘古山脉,唯有脊背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随着极其微弱的呼吸,渗出带着淡金光晕的血沫。

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扯着龙王心口紧缩,陆吾老祖盘坐于不远处嶙峋的巨岩上。

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震动着他高大的神躯,虎口溢出的淡金神血,在身下焦黑的岩石上洇开点点刺目的星斑。

蓝鹤唳与蓬莱长老们横七竖八地瘫倒,犹如被狂风撕碎的残旗,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不可察,只有鼻息间游丝般的白气证明着生命的顽强。

时间在沉重如铅的寂静中流淌。天穹的赤金熔炉渐渐冷却,泼洒出大片大片紫绀与靛蓝的暮色,星子似被惊醒般,一颗、两颗,怯生生地点亮。

就在这暮色四合、万籁俱寂的时分,那沉寂如死的巨大龙影,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覆盖着黯淡鳞甲的龙爪指尖,极其轻微地抽搐,仿佛沉睡的神经末梢被无形的针尖刺中。

随后,那深深埋入碎石尘土中的巨大龙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像是背负着整个寰宇的重量,抬了起来。

烟尘簌簌滑落,露出其下那张曾令神魔辟易、此刻却苍白如雪、瘦削得颧骨凸出的俊逸面庞。

那双曾燃尽八荒的琥珀竖瞳缓缓睁开,眼睑的每一次掀动都显得那么艰难,仿佛有万钧山石压覆其上。

金色的瞳孔里,初时是一片混沌的茫然,如同蒙尘的琉璃珠。然而,这茫然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玉……玉儿?!”

一声嘶哑破碎、几乎不成调的低吼陡然撕裂了沉重的寂静。

敖烈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两道燃烧的金线,视线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引,疯狂地扫过四周。

他完全无视了空中悬停的父王,无视了盘坐咳血的师尊,无视了周围那些气息奄奄的蓬莱修士,甚至连自己庞大龙躯上那些足以令真龙陨落的恐怖创口也全然不顾。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疯狂,死死钉在离他不远处、那片被碎石半掩的、近乎透明的微光之上。

那是拓跋玉残魂凝聚的虚影。她的身形在暮色中显得如此单薄、飘渺,犹如被风吹散的轻烟,随时会彻底融入这破碎的天地。

她静静地蜷伏着,面容模糊不清,唯有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眸,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玉儿!”敖烈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哀鸣,庞大的龙躯竟爆发出令人心颤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挣扎着要站起。

龙爪撑地的瞬间,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腹部的巨大创口再次崩裂,暗金色的龙血如泉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碎石。

他却浑然不觉,巨大的身体踉跄着,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扑到那片微光之旁。

他急切地伸出那双曾撕裂虚空、此刻却颤抖得如同风中秋叶的巨爪,带着千钧的思念和十万火急的惶恐,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用力地,想要将那道魂影拥入怀中。

然而,残酷的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他的手,那双足以捏碎星辰的龙爪,竟毫无阻碍地穿过一缕真正的烟雾,从那魂影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指尖触到的,只有山谷冰冷的晚风,带着劫后的死寂和血腥气息。

敖烈的动作骤然僵住,金色的瞳孔放大,里面翻涌的狂喜却如被冻结的火焰,寸寸碎裂,化为最深的绝望寒冰。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又猛地低头,死死盯着地上那依旧安静蜷缩、仿佛对他惊天动地的举动毫无所觉的魂影。

“不……不会的!玉儿!是我!你看看我!”他像是彻底疯了,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他再次俯身,更轻、更慢地伸出双手,指尖的颤抖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虔诚,试图去触碰魂影那模糊的脸颊。

这一次,他的动作轻柔得宛若呵护初春枝头最脆弱的冰凌,仿佛怕呼吸重了都会将她吹散。

指尖,依旧毫无阻碍地穿过。没有温度,没有实体,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凉。

“噗通!”

巨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这双重的、灵魂与肉体的重击。

敖烈双膝一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山岳,轰然跪倒在冰冷的碎石之中。

尖锐的岩棱刺穿了他膝下的鳞甲,深嵌进皮肉,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石头。

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巨大的头颅深深垂下,额头抵着冰冷坚硬的碎石,宽阔的肩背剧烈地起伏、抽搐。

压抑了千年的悲恸,被欺骗的狂喜点燃的绝望,还有这无力回天的、触手可及却永隔天堑的剧痛,恰似亿万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再狠狠搅动。

“呜……呜啊……嗷——!!!”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整个胸腔都撕裂开来的痛哭,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火山,从他喉咙深处惨烈地爆发出来。

这哭声不再是龙吟,没有任何威严与力量,只有最原始、最无助、最彻底的崩溃。

滚烫的龙泪,如同熔化的赤金,从他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身下的碎石上,发出“嗤嗤”的轻响,灼烧出一个个微小的凹坑。

曾经威震八荒、令神魔俯首的龙太子,此刻蜷缩在尘埃里,哭得浑身颤抖,像一个被彻底遗弃在无边黑暗中的孩子,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绝望的恸哭,像是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周围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西海龙后早已泪流满面,心如刀绞。看着儿子跪在血泊与碎石中崩溃痛哭的惨状,她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要被这哭声撕裂了。

她本能地想要冲过去,想要将那如山般倾倒的绝望身影拥入怀中,用母亲的羽翼为他遮挡哪怕片刻的风雨。

“汐玥!”一只布满沧桑龙鳞、沉稳如磐石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却坚决地按住了她的肩头。

龙王敖闰不知何时已化为人形,落在一旁。他同样眼眶通红,眼角湿润,但那双深邃如渊的金眸里,却燃烧着比痛苦更深沉的坚毅与沉重。

他对着妻子缓缓摇头,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碾磨而出:“别去。”

“可是!陛下!你看烈儿他……”龙后汐玥声音哽咽,泣不成声,挣扎着想要摆脱丈夫的手,“他……他痛啊!我的心都要碎了!让我去抱抱他,抱抱我的孩儿……”

“正是因为他痛!”敖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却又蕴含着无尽的疲惫与心疼:

“这痛,这劫,是他命里该受的,是小玉那丫头用命替他挣来的生机里,必须咽下的苦果,小玉的魂魄就在他眼前,却求而不得,触而不及……这剜心蚀骨的滋味,除了他自己,谁能替?谁又敢替?!”

他的目光越过哭泣的妻子,投向远处那跪在尘埃中、双肩剧烈耸动的身影,又转向盘坐调息却投来凝重一瞥的陆吾老祖。

“老祖……”敖闰的声音带着询问。

陆吾缓缓睁开虎目,那双洞彻世情的眼中满是悲悯与了然。

他微微颔首,声音虽因重伤而虚弱,却字字清晰,带着古老智慧的回响:“陛下所言极是。情关炼心,死生淬魂。此乃烈儿必经之劫火。旁人插手,非但无益,反可能扰乱了那残魂与烈儿之间千丝万缕、玄之又玄的因果牵引,恐生不测变数。此刻,唯‘静守’二字。信他,等他。”

老祖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立时压下了龙后汐玥几乎失控的悲恸与冲动。

她娇躯剧颤,死死咬住下唇,点点殷红渗出,终究是无力地靠在丈夫坚实的臂弯里,泪如泉涌,却不再挣扎,只是用那双盈满泪水的美眸,死死地、心痛欲绝地望着远处崩溃的儿子。

敖闰紧紧揽住妻子,感受着她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心中亦是痛如刀绞。

他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无比的疲惫和不容拒绝的温柔低语:“汐玥,听话。你已四日夜不眠不休,心神俱疲。真龙之躯亦非不朽神铁,如何经得起这般耗磨?去那边无风处,哪怕只是闭目养息片刻也好。这里有我,有老祖看着。”

“我不……”龙后倔强地摇头,泪珠滚落,“我要守着烈儿……”

“你要守着他,就先守好自己!”敖闰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几分严厉,随即又化为深切的恳求,“难道你要他刚熬过死劫,回头便见母亲为他心力交瘁倒在他面前吗?汐玥,别让他再添一重心债了。去歇着,这是本王的旨意,亦是夫君的恳求。”

他轻轻推着她,指向不远处一块被陆吾神力护住、相对完好的巨岩后。

龙后在丈夫半是命令半是哀求的目光下,一步三回头,终究是无力地退向那方小小的避风处,只是目光片刻也不曾离开尘埃中那个哭泣的身影。

就在这生与死、绝望与坚守交织的沉重幕布下,在那片被泪水与龙血浸透的冰冷碎石之上,敖烈那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扼住了咽喉,戛然而止。

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为压抑,带着令人窒息的张力。

他依旧维持着额头触地、双膝深陷碎石的姿势,宽阔的肩背停止了剧烈的起伏,只有细微的、压抑的抽噎还在证明着生命的痕迹。

时间像是凝固了,连山谷呜咽的风声都似乎屏住了呼吸。

突然,他沾满尘土和血污的右手猛地抬起,一拳狠狠砸在自己剧痛欲裂的额角。

“蠢货!敖烈!你这条蠢到无可救药的孽龙!”

他嘶哑地咒骂着自己,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浓的自厌和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狂躁,“你怎么能把那个……那个东西给忘了!怎么……怎么能忘!”

敖烈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像闪电劈开了他绝望的混沌。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和污迹的脸上,那双黯淡的金瞳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那不是力量的光芒,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执念。

“呃啊——!”伴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吼,他不顾膝下深嵌的碎岩,不顾浑身崩裂的伤口。

竟硬生生凭借着龙族强横的体魄和一股燃烧神魂般的意志力,猛地从地上踉跄着站了起来。

巨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腹部的伤口再次喷涌出龙血,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他却浑然不顾,仿佛那具残破的身体已不再是他的束缚。

他强迫自己站稳,强迫那几乎被绝望和剧痛碾碎的心神重新凝聚。

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这口气仿佛要抽干整个山谷的空气。

再睁眼时,瞳孔深处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与决绝。

薄唇开合,一串古老、晦涩、音节奇诡的咒言,带着龙族血脉特有的威严与苍茫,从他齿间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吐出。

每一个音节都仿佛重若千钧,震荡着他残破的肺腑,嘴角不断溢出淡金的血沫。

随着咒言的进行,他那只未受伤的左手艰难地抬起,五指张开,对着身前虚空,掌心向上。

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带着西海本源气息的湛蓝龙元,如濒临熄灭的烛火,顽强地在他掌心汇聚、流转。

“嗡——!”

一声清脆悠扬、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玉磬清音,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空气中响起,涤荡了所有的血腥与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