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子,这法子……真能成?”
韩老蔫缩在烂草垛后面,身上盖着半截发霉的破麻袋,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他手里那杆老猎枪被汗水浸得有些滑腻,手指头无意识地在扳机护圈上摩挲。
“饿急眼的畜生,闻着腥味儿就迈不动腿。”
陈放盘腿坐在阴影深处,声音很轻,手里还握着一把老旧的火统。
在他身侧,追风、黑煞、雷达、幽灵、踏雪、磐石和虎妞,七条狗围成一个半圆,悄无声息地趴伏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村里不知谁家的土狗梦呓般叫了两声,很快又被夜风吞没。
远处大黑山上,夜猫子“咕咕”的怪叫声时不时传来,听得头皮发麻。
到了后半夜两点多,正是人最困、鬼最欢的时辰。
一直把下巴搁在前爪上的雷达,那对耷拉着的大耳朵突然像是通了电,猛地竖了起来,笔直地指向那条干枯河沟。
紧接着,它鼻翼疯狂抽动,浑身的黄毛像钢针一样瞬间炸了起来!
雷达缓缓转过头,用警惕的眼神看向陈放,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低微的气音。
来了。
陈放眼皮微抬,冲韩老蔫打了个手势。
韩老蔫屏住呼吸,腮帮子上的肌肉紧了紧,食指扣死了扳机。
河沟那边,还是黑黢黢的一片,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但那种被某种凶物盯上的阴冷感,却像毒蛇一样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突然,一道瘦小的黑影从乱石堆里飘了出来。
这东西走道儿没声,专挑长了青苔的石头踩,起落间比猫还轻。
借着云层缝隙里漏下来的那点惨白月光,韩老蔫眯眼一瞅,心里有了数。
个头不大,身板精瘦,毛色也不纯。
不是那头狼王。
这是个出来蹚雷的“探路鬼”。
这畜生精得很,在那处特意留下的气味“缺口”边上转了好几圈,鼻子贴着地皮猛嗅,似乎在琢磨这一圈“毒墙”怎么偏偏这儿漏了风。
它往前探了一只爪子。
没事。
又往前挪了一步。
还是风平浪静。
探路狼终于松了口气,那股贪婪压过了警惕。
它仰起脖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嚎叫。
这声信号刚一出口,陈放原本半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开。
“雷达!”
这一声低喝还没落地,早就憋着一股劲的雷达猛地从草垛后面弹射而出!
那大嗓门瞬间炸开,在死寂的夜里如同平地起惊雷:“汪!汪汪!!”
这一嗓子太突然了,把那头正准备呼叫同伴的探路狼吓得一哆嗦,四条腿一软差点跪地上,本能地夹起尾巴就要往回钻。
可它这一转身,正好把最脆弱的后背亮了出来。
两道黑色的闪电,从左右两侧的阴影里无声滑出,瞬间封死了它的退路。
幽灵!踏雪!
前有雷达堵截,后有伏兵断路。
探路狼瞬间慌了神,呲着沾满涎水的獠牙刚想拼命。
“吼——!!”
一声闷雷般的咆哮,带着一股子要把人碾碎的气势,从正面轰了过来。
黑煞就像是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带着一身没处发泄的恐怖蛮力,直接从两米高的草垛顶上凌空扑了下来!
“砰!”
没有任何花哨,纯粹就是体重加力量的蛮横撞击!
黑煞那庞大的身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探路狼的软腰上。
这一撞势大力沉,哪怕隔着老远,韩老蔫都听见了骨头错位的“咔嚓”声。
探路狼惨叫一声,被撞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还没等它挣扎着爬起来,一道更快的灰影到了。
追风!
它早就等在侧翼,看准时机,精准无比地一口叼住了探路狼的后颈皮。
脖颈肌肉猛地发力,头颅一甩!
只听“咔吧”一声脆响。
那是颈椎被强行扭断的声音。
探路狼连最后一声哀鸣都没发出来,身体瞬间软成了一滩烂泥。
只有四肢还在神经质地抽搐,屎尿流了一地,那股腥臊味瞬间弥漫开来。
前后不过三秒钟。
一头凶悍的野狼,就被陈放的犬队像拆零件一样给生生“拆”了。
“漂亮!”
韩老蔫看得热血沸腾,忍不住就要从草垛里钻出来补上一枪。
“别动。”
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大得吓人。
陈放连看都没看那条死狼一眼,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死死盯着那条漆黑的河沟深处。
“这只是个投石问路的石子儿。”
“真正的大佛,还在后头憋着呢。”
就在追风松开狼尸的瞬间,原本死寂的河沟深处,突然亮起了两盏绿幽幽的灯笼。
紧接着,是四盏、六盏……
十几双泛着幽光的绿色眼睛,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缓缓浮现。
它们不叫,不动,就那么静静地悬在半空,像是阴曹地府里索命的鬼火。
而在所有绿眼的最中间,有一双眼睛格外特别。
它一出现,周围所有的绿眼仿佛都黯淡了几分。
那是狼王。
它没跑,也没怒。
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儿,亲眼看着自己的先锋被杀,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静。
死一般的静。
这种静,比刚才雷达那一嗓子狂吠,还要让人心头发毛。
韩老蔫趴在草垛后面,手里那杆老猎枪的铁管子被汗水浸得全是湿印子。
“陈小子……”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压不住的颤音。
“这帮畜生咋不动弹?这么干瞅着……瘆得慌!”
陈放没说话,他的目光越过那一排排绿眼,落在最中间,最阴冷的那一双上。
狼王就站在那里,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像个极有耐心的老猎人,在审视着掉进坑里的猎物。
“它不急,它知道咱们急。”
陈放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股让人心里发寒的冷意。
这头狼王,眼睛太毒了。
它一眼就看穿了这边阵型的破绽——黑煞。
刚才那一下扑咬虽然凶猛,但黑煞毕竟是大伤初愈。
此刻,这条壮得像牛犊子一样的恶犬,虽然还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威胁的闷雷声,但那宽阔的胸廓起伏得厉害。
呼哧、呼哧……
粗重的喘息声在这死寂的夜里,更外的刺耳。
那条刚缝合没几天的伤口,正在随着每一次呼吸隐隐作痛,牵扯着它的体力。
狼王的那双绿眼,死死盯在黑煞的身上,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贪婪和算计。
它在等,等黑煞这口气松懈,等它的腿脚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