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客厅里的异样，自顾自地开始了她的“夜间活动”。
她的姿态优雅从容，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自然。
她先是轻飘飘地来到客厅中央的吊灯下方，伸出半透明的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精致的玻璃灯罩。
“叮”的一声轻响，那盏吊灯立刻无风自动地摇晃起来，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他注意到女鬼拨弄灯罩的动作很轻，就像是怕弄坏了什么贵重物品。
这和他见过的肆意破坏的恶鬼完全不同......
那些东西大多带着满腔怨恨，恨不得毁掉眼前所见的一切。
“看来是个懂规矩的。”渊怀在心里嘀咕着，手里捏着的黄符悄悄松了松。
接着，她转身飘向厨房，头发上簪着的珠花微微晃动。
厨房里，女鬼在碗柜前停下脚步，微微欠身打量着里面的餐具。
她修长的手指在碗柜上方轻轻划过，橱柜门便无声地打开了。
女鬼小心地调整着盘子的位置，把它们从原来的三排四列重新排列成两排六列。
整个厨房里只听得到盘子轻轻磕碰的细微声响，完全不像是寻常闹鬼时那种乒乒乓乓的动静。
“这是在......整理家务？”渊怀看得一头雾水。
寻常鬼屋里的餐具早就被摔得粉碎了，哪有这么讲究的道理？
整理完碗柜，女鬼似乎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满意。
她后退半步欣赏了片刻，这才转身飘向客厅里的电视机前。
站在漆黑的屏幕前，女鬼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
屏幕上映不出任何影像——
她没有影子，甚至没能留下一丝模糊的轮廓。
渊怀注意到她脸上流露出一丝落寞的神情，伸手想去触碰屏幕却又缩了回来。
“果然连最低等的显形都做不到......”渊怀在心里暗忖。
一般游魂若有足够灵力凝聚身形，至少能在镜面留下模糊影子。
而眼前这位，若非特意开了天眼，根本无法察觉其存在。
就在女鬼准备去拧厨房水龙头时，渊怀看准时机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位姑娘，能聊聊吗？”
女鬼的肩膀猛地一颤，手里的油纸伞“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缓缓转过身来那张苍白的脸上先是闪过震惊，继而化为不可思议的惊喜：“您......看得见我？”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就像是老式留声机里飘出来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年代感。
渊怀点点头，从蒲团上起身，弯腰拾起油纸伞：“不只看得见，还能聊聊。”
他将伞递回去，动作自然而礼貌：“这把伞做工很精致。”
女鬼接过伞，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伞面：“谢谢......”
渊怀借机仔细打量这个特别的魂体。
从外表看，她约莫二十岁出头，穿着件青色旗袍，丝绸面料上绣着淡雅的竹叶纹样，领口的盘扣一丝不苟地系着。
她脸上略施粉黛，眉形修得很精致，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个简洁的白玉发簪挽着。
渊怀不由得在心里暗自称奇。
他见过的恶鬼不计其数，但大都面目狰狞，充满戾气。
像眼前这位既保持着完整人形，又举止优雅的“大家闺秀”，还是头一回遇到。
按理说能在整个小区造成影响，至少也该是个修行几百年的老鬼才对。
可眼前这位姑娘生前分明就是个普通人，又没有刻意修炼，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姑娘为何要在这里吓唬人？”渊怀开门见山地问道。
女鬼听到这话显得有些局促，手指绞着手里的油纸伞，衣袖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我......我叫周沫，是周家的小姐......”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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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周沫断断续续的叙述，一个奇特的故事渐渐浮出水面......
原来脚下这片别墅区所在的位置，曾经是周府的宅邸。
她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药材商人，府邸占地数十亩，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周沫死后，她的魂魄就一直被困在这个宅院里出不去。
她见证了太多变迁，她看着自她死后，周府换了一代又一代主人。
每一任新主人都会按照自己的喜好改造宅院，那些熟悉的花圃、游廊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式的装修。
渐渐地，周府从鼎盛走向衰败，最终成为一座空置的老宅。
“我并不觉得孤单......”周沫柔声说。
“每天看着日升日落，听着风声雨声，倒也自在。”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微微低垂的眼睫还是透露出一丝落寞。
后来整个镇子的人都搬走了，这里成了一座空镇。
周沫彻底变成了孤魂野鬼，在杂草丛生的院落里独自徘徊。
好在没过几年，新的人家搬了进来，将破败的周府翻修成了镇长府邸，也是全镇议事的场所。
说到这一段时，周沫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特别喜欢看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事情，”她的声音变得轻快，甚至带着几分少女般的雀跃。
“那些争吵声、欢笑声，让这座老宅又有了生气。”
周沫说这些人讨论的话题让她感到新奇——
新式学堂该怎么建，镇上的马路要怎么修。
她虽然听不太懂，但这种热闹的氛围让她找回了些许活着的感觉。
渐渐地，她甚至能认出常来常往的每一个人：“王二狗嗓门最大，每次说话都像是在喊；张大怂总是缩在角落，可提出的建议总是最靠谱......”
每当有妇人围在一起讲八卦的时候，她便会飘到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那些家长里短的故事。
“他们都很好......”周沫的眼神温柔起来。
“整个镇子的人，都在为小镇的未来而努力着。”
她的话音里透着真切的怀念：“那时候的生活，是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