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划破了实验室的安静。
陈默刚跟着民警走出法院大门,脚步还没迈上村道,手机就震动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是林晓棠打来的,没接通。再拨回去,提示正在通话中。他眉头一皱,加快脚步往回走,雨水顺着帽檐滴进脖子。
林晓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语音信息:“实验仓出问题了,菌珠活性异常,正在吞噬夯土样本,系统锁死了,我打不开。”
他立刻转身,对身后民警说,“你们先去仓库,我和村里联系,有情况马上通知你们。 ”说完不等回应,直接调头往村委会跑。
雨水把他的外套打湿了一半,工装裤沾着欠泥点,袖口那块红土还没冼干净。他一路冲进实验室,门刚推开,刺耳的警报声扑面而来。红色警示灯在头顶闪烁,监控屏幕上显示培养舱内的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像一张网,从中心向四周爬行,覆盖住原本稳定的土壤结构。
“断电试过没有?”他问。
林晓棠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试了,主电源切断后三秒,备用系统自动重启,程序被改写了。这不是普通的实验失控,有人动过后台。”
陈默走到操作台边,伸手按了几个键,屏幕弹出权限拒绝的提示。
“远程操控?”他问。
’“不是远程。”林晓棠摇头,“信号源就在本地,但加密方式很奇怪,像是用了宏达内部的协议格式。他们留了后门。”
陈默盯着屏幕里的数据流,代谢速率比正常值高十倍,繁殖周期缩短到不足两小时。更麻烦的是,空气监测模块刚刚发出警告——通风管道检测到微量活体量狍子,说明菌群已经开始释放漂浮颗粒。
“封住排风口。”他说,“现在不能开外循环,一旦泄漏,外面的土也保不住。”
林晓棠点头,迅速操作面板,关闭所有通风格栅。她又启动氮气注入程序,准备用情性气体暂时压制菌珠活性。
“还有一件事。”她说,“原始配方里那个未知添加剂,我查到了。它不是催化剂,是唤醒剂。真正的抑制成分,只有松脂和竹醋液。其他都是障眼法。”
陈默抬头看她。
“宏达拿走的配方是假的。”她继续说,“他们以为得到了核心技术,其实我们一直留着真正的解法。现在唯一有用的,就是这两种东西。”
陈默立刻抓起对讲机:“铁柱,听见没有?马上带人去后山采松脂,要新鲜的,越多越好。另外找老匠人熬一批竹醋液,今天必须送到实验室。”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赵铁柱的声音才传过来:“默哥,出事了。”
“什么事。”
“溪水……出问题了。李婶家的两个娃喝了早上打的水,吐得厉害,村医看了说不像普通肠胃炎。我刚让人取了样,快检仪显示水里有跟实验田里一样的基因片段。”
陈默的手一顿。
林晓棠也听到了,脸色变了:“污染进地下水了?”
“不止。”赵铁柱的声音发沉,“上游几处渗水点都测出了阳性。现在还不知道范围有多大,但肯定不止一条支流。”
陈默立刻按下广播按钮:“全体村民注意,立即停止使用任何井水、溪水,包括储水缸里的存水。所有人等通知,统一到村委领净化水。青壮年马上集合,带上工具,封锁上下游所有入水口,不准任何人靠近水源地。”
他放下对讲机,转向林晓棠:“松脂和竹枯液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原液现在就有。”她-指了指柜子里两个密封罐 ,“但没经过配比测试,直接投进水源风险很大。剂量不对,可能刺激菌诛变异。 ”
“没时间测了。”陈默说,“先小范围试。你准备一份最低浓度的混合剂,我带人去上游支流做投放实验。”
“不行。”林晓棠摇头,“你是指挥中心,不能离场。我去。”
“你不熟悉地形。”陈默语气坚决,“而且路上万一有人阻拦,你应付不来。这事必须我亲自去。”
林晓棠咬了下嘴唇,没再争。她打开记录本,写下几行配比数据,撕下来递给他: “这个比例最安全。每百升水加五毫升混合液,搅拌均匀后静置三十分钟。如果菌丝停止扩张,就算有效。”
陈默接过纸条,塞进贴身口袋。
这时,氮气注入完成,监控画面显示菌珠边缘的蔓延速度减缓,但仍在缓慢推进。林晓棠调出过滤系统状态,发现滤芯腐蚀严重,预计撑不过六小时。
“备用滤芯还有多少?”陈默问。
“只剩两组。”他说,“厂家要明天才能发货。”
“不够。”陈默看着屏幕,“必须在今晚把源头控制住。”
他拿起一个空瓶,走到取样口,接了一管被污染的空气冷凝水,液体呈淡灰色,底部有细小絮状物沉淀。
“这东西能在水里活多久?”他问。
“不清楚。”林晓棠盯着显微图像,“但他适`应力很强。刚才十分钟内,已经出现了两种新的菌丝状态。”
陈默把瓶子放进密封袋,绑在腰带上。“等铁柱送来材料,第一时间配药。我这边一有结果,马上通知你。”
林晓棠点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输入指令,开始整理投放方案的数据支持。她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笔尖已经干涸,但她没察觉,只顾盯着屏幕上的曲线波动。
门外传来脚步声,赵铁柱浑身湿透地冲进来地,肩上扛着一个木箱。他把箱子放在桌上,掀开盖子,里面是十几个玻璃瓶。装着金黄色的松脂。
“后山采的,刚熬出来的。”他说,“竹枯液在路上,老吴家灶火没灭,连夜赶工,两个小时能到。”
陈默检查了瓶子,封口完好,颜色纯正。他挑出三瓶递给林晓棠:“先做浓缩处理,按她写的配比来。”
赵铁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是几片枯叶。“我在上游林子里捡的,叶子背面全是这种灰 斑。土表也有,像是菌丝爬过留下的痕迹。”
林晓棠接过袋子,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几分钟后,她抬起头:“这是活体残留,说明菌群已经在野外建立传播链,如果不尽快切断,整个流域都会变成培养基。”
陈默盯着地图上多水源分布图。三条支流汇入主溪,其中两条已经检测出污染。唯一的希望是在第三条还未失守的支流设防,同时在已污染区域进行局部抑制。
“铁柱。”他说,“你带人守住未污染的那条线,挖隔离沟,铺生石灰,一层土一层灰,至少两米深。任何人不准私自取水,看到就拦。”
“明白。”赵铁柱应了一声,抓起外套就要走。
“等等。”陈默叫住他:“带上鲁班尺,测量沟宽和坡度,回头我要看数据。”
赵铁柱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他摸了摸腰间的尺子,重新系好背包带,转身出门。
实验室只剩下陈默和林晓棠。
警报声仍没解除,监控屏上的菌珠活性曲线依旧高企。林晓棠将松脂溶解进弱酸溶液,制成临时喷雾剂,通过循环管路注入培养舱壁。几秒钟后,屏幕显示菌丝边缘出现短暂凝滞。
“有用。”她低声说。
陈默盯着那一段停顿的生产线,没说话。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考量还在后面。
他拿起对讲机, 声音平稳: “各小组注意 ,按计划行动。水源封锁进度每半小时报一次,实验室这边随时更新数据。所有人保持通讯畅通。”
林晓棠把最后一瓶竹醋液倒入混合槽,启动搅拌程序。她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十七分。
距离菌珠完全突破过滤系统,预计还剩不到五小时。
她把配好的第一管抑制剂装进密封罐,放在操作台中央。
陈默走过去,拿起罐子,检查阀门和压力表。
“等铁柱的消息。”他说,“一到齐,我就出发。”
林晓棠看着他,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记录本边缘。
外面雨势未减,打在屋顶的声音持续不断。
实验室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两人同时抬头。
监控屏幕上的数据流出现短暂停顿,随后恢复。
但就在那一瞬间,陈默注意到,菌珠的代谢速率曲线跳动了一下,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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