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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内的烛火,因方才的变故微微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张牙舞爪。
李贵如同烂泥般被拖了下去,等待他的将是军法最严厉的审判。张世荣的自尽,虽然掐断了直接指向柳贵妃的明线,但那蚀魂傀儡和之前的毒引,已是铁证。帐内气氛凝重,愤怒与后怕交织。
沈清辞不再耽搁,快步走回覆盖着军旗的榻前。夜宸挥手让闲杂人等都退到帐外等候,只留下王副将和孙军医在一旁,既是见证,也是护法。
“王将军,孙军医,稍后无论见到什么,都请保持安静。”沈清辞肃然叮嘱。
两人连忙点头,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沈清辞凝神静气,双手虚按在林破虏胸膛上方。她闭上双眼,精神力高度集中,体内那得自灵珠的温和生机之力,如同涓涓细流,开始缓缓运转。
片刻后,她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双手快如闪电般动了起来!
这一次,她用的并非之前的定魂金针,而是七根更长、更细,通体呈现一种柔和白玉光泽的玉针!针身之上,天然镌刻着细密繁复的云纹,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这是……上古玉髓针?!”孙军医瞳孔骤缩,差点失声惊呼,连忙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激动得浑身发抖。这可是只存在于传说中、能沟通生机、起死回生的医道圣物啊!沈医官竟然连这等宝物都有?!
沈清辞无暇他顾。她指尖捻动玉针,手法与之前施展金针渡穴时又自不同,更添了几分玄奥与轻柔,仿佛不是在施针,而是在拨动无形的琴弦,奏响一曲生命的乐章。
第一针,落于眉心印堂,轻颤九下,引动识海微澜。
第二针,落于胸口膻中,旋转三周,激发心脉活力。
第三针,落于脐下气海,直刺三寸,唤醒丹田本源。
第四针,落于背后命门,轻挑慢捻,沟通天地桥梁。
第五针,落于足底涌泉,透骨而入,接引大地精气。
第六针,落于掌心劳宫,左右交击,平衡阴阳二气。
第七针,悬于百会之上,引而不发,聚拢散逸神魂!
七针落下,形成一个玄妙无比的北斗七星阵势,将林破虏笼罩其中。
玉针之上,那柔和的白光越来越盛,彼此勾连,仿佛化作了一道小小的星河流转,将精纯无比的生机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林破虏枯竭的经脉与脏腑。
肉眼可见的,林破虏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开始泛起一丝丝红润。他胸口原本微不可查的起伏,变得明显起来。那冰冷僵硬的肢体,也逐渐恢复了柔软和温度。
沈清辞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同时操控七根玉髓针,对她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但她眼神坚定,没有丝毫动摇,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引导生机、驱散最后残毒的过程之中。
夜宸静静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苍白的侧脸上,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他悄然运转体内玄功,一股更加精纯浑厚、却又带着一丝寂灭与新生交替意味的奇异能量,如同春风化雨般,无声无息地渡入沈清辞体内,补充着她飞速消耗的精神与力量。
沈清辞只觉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疲惫感顿时大减,心中微讶,侧眸看了夜宸一眼。夜宸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做。
她没有多言,收敛心神,全力施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破虏紧闭的眼皮,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沙哑、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将军!”王副将激动地往前一步。
沈清辞抬手示意他噤声,目光紧紧锁定林破虏。
只见林破虏猛地张开嘴,“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浓黑如墨、腥臭扑鼻的淤血!这口淤血吐出,他脸上那最后一丝不正常的青气彻底消散,虽然依旧虚弱,但属于活人的生气,终于完完全全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经历过无数血火洗礼、深邃而锐利的眼睛。初睁开时,带着一丝茫然与混沌,但很快,属于铁血统帅的清明与警惕便迅速回归。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地扫过帐顶的白幡,落在紧张注视着他的王副将和孙军医脸上,最后,定格在离他最近、脸色苍白却眼神沉静的沈清辞身上。
“我……没死?”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将军!您没死!是沈医官!是陛下派来的沈医官救了您啊!”王副将虎目含泪,激动得声音发颤,连忙上前简要地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沈清辞如何识破毒计、假死设局、揪出内奸、最终施以妙手回春之事,快速说了一遍。
林破虏静静地听着,那双锐利的眼睛越来越亮,看向沈清辞的目光,充满了震惊、感激,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沈清辞轻轻按住:“将军重伤初愈,元气大伤,还需静养,切勿妄动。”
林破虏感受到体内那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以及那七根玉针传来的温和却强大的力量,知道自己这条命确实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少女所救。他不再勉强,靠在软枕上,对沈清辞抱了抱拳,虽无力,却郑重无比:“林破虏……多谢沈医官救命之恩!此恩,林某没齿难忘!”
“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清辞只是尽了本分。”沈清辞微微欠身,不卑不亢。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呜——呜——呜——!”
凄厉而急促的号角声,猛地划破了军营的寂静,一声紧过一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从遥远的城墙方向传来!
这是最高级别的敌袭警报!
帐内众人脸色骤变!
王副将猛地站直身体,刚才的激动瞬间被铁血的战意取代:“是北戎攻城!这帮杂碎,肯定是以为将军……才敢如此!”
林破虏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那股属于沙场统帅的彪悍气息瞬间回归,尽管虚弱,却依旧如同一头苏醒的雄狮!他试图强行起身,却牵动了伤势,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
“将军不可!”沈清辞和孙军医同时劝阻。
“扶我起来!”林破虏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子还没死!岂容北戎崽子在城外撒野!”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进灵堂(尚未得知林破虏已醒),脸色煞白,声音带着惊恐:“报——!王将军!北戎大军夜袭!攻势凶猛!东面城墙段已被投石机砸开一个缺口,敌军正猛攻缺口!李参将……李参将他快顶不住了!”
情况万分危急!
林破虏闻言,目眦欲裂,猛地看向王副将:“王猛!扶我上城墙!”
“将军,您的身体……”王副将犹豫。
“快去!这是军令!”林破虏怒吼,因激动又引动伤势,咳出些许血丝。
沈清辞看着眼前这铁血的一幕,心念电转。林破虏此刻的状态,莫说上城墙指挥,就是移动都困难。但军心需要他!士气需要他!
她忽然上前一步,对夜宸道:“宸王殿下,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夜宸看向她,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微微颔首。
沈清辞不再多言,双手快速拂过林破虏身上的七根玉髓针,针法变幻,由之前的温和滋养,转为一种激发潜能的霸道手法!
“将军,得罪了!此针可助您暂时恢复三成气力,持续一个时辰,但事后会虚弱三日,您可愿意?”
林破虏毫不犹豫:“来!”
沈清辞指尖连点,玉针嗡鸣!林破虏只觉得一股热流强行冲开滞涩的经脉,原本虚弱无力的身体,竟然真的恢复了几分力气!
他深吸一口气,在王副将的搀扶下,猛地站起!虽然身形依旧有些摇晃,但那挺直的脊梁和锐利的目光,已然重现北境军魂的风采!
“取我甲胄来!”林破虏声如洪钟,目光扫过沈清辞和夜宸,“沈医官,宸王殿下,大恩容后再报!王猛,随我上城!”
看着林破虏在王副将和亲卫的簇拥下,披甲执锐,大步走向帐外,奔赴那烽火连天的战场,沈清辞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与夜宸对视一眼。
“我们也去看看吧。”夜宸淡淡道,“或许,还能帮上点忙。”
沈清辞点头,收起玉针,与夜宸一同走出灵堂。
远处城墙方向,杀声震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一场关乎铁壁城存亡的恶战,已然拉开序幕。而刚刚从鬼门关挣脱的林破虏,将再次用他的意志与生命,扞卫这片他用鲜血浇灌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