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他们小组的项目在这个国家的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中，拿下了货真价实的一等奖。
不是达玛拉花钱买来的那种。
创新性、可玩性、美术品质、音乐适配度，以及清晰的市场定位，都让这个尚未完全开发完成的项目，从众多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
尽管方既明特意叮嘱奈布哈尼在汇报时少提游戏里那几乎能虚拟现实的AI模型，多强调游戏本身，依然无碍于它成为全场焦点。
奖金不算多，被达玛拉一并划入了项目的后续投资里。
现场太热闹了，方既明有点想溜，即便他们的项目是聚光灯的中心。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杵在这里有什么用，奈布哈尼负责汇报，达玛拉上台领奖，而他来这里好像就只是干看着。
他背着包，站在礼堂后方，决定等他们项目的颁奖环节一结束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看着组长达玛拉意气风发地走上台，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锐气与骄傲。
没有阴谋诡计，没有违法犯罪，没有生死危机，这才是青年该有的样子嘛。
随后，他就看见达玛拉拿着奖状和奖杯下台，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他身边，胳膊自然而然地搭上他的肩，沉沉的：“这次的庆功宴，总该来参加了吧？”
“当然，老大。”方既明这次没推辞。毕竟他算是项目的核心负责人，伊曼也是美术总监，他俩要是不出席，这庆功宴恐怕都没什么办的必要。
达玛拉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坐我的车，一起过去。”
方既明没有立刻答应，低头去看手机。达玛拉一看他那动作就明白他要干什么。
“已经通知你对象了，他自己会过来。”
方既明这才收起手机：“好。”
……
方既明又想逃了。
庆功宴庆功宴，重点难道不该在“宴”上吗？
他以为就是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谁知道居然还要他上台发言，来之前达玛拉也没告诉他有这茬啊！
他连个草稿都没打，就被赶鸭子上架，推上了台。
“感谢达玛拉慧眼识珠，感谢盖斯的技术支持，感谢伊曼的超绝画技，感谢鲁梅拉修了无数个不明所以的bUG，感谢奈布哈尼优秀的人事与沟通能力。”他一口气说完，又补上一句，“以上感谢按姓名首字母排序，没有其他含义。大家辛苦了。”
他一边感谢，他一边在脑子里拼命搜罗着还能凑点什么好听的话。
台下的伙伴们都被他这严谨的字母排序法给逗笑了，谁发表感言还讲究这个啊？
方既明硬着头皮接着说：“拿奖了，一等奖，证明我们有实力，项目有潜力，未来有出息，开发还没完，我们再接再厉！跟着咱们的好组长有饭吃，相信他不会亏待大家的。”
不过，在座的各位……好像也没谁真吃不上饭吧？
说都说了，不管了。
方既明匆匆鞠了个躬，光速下台，缩回了伊曼身边。
也不知道是他讲得太好，还是他讲得太好玩，差点被起哄的队友们再推上去讲一段。
盖斯坐在不远处，神情有些复杂。
当初他加入项目，一部分是认同项目理念，一部分是待遇不错能补贴他落魄的家族，还有一部分是看在室友方既明的面子上。
哪知道这项目背后是达玛拉，而方既明住宿舍也就住了半个学期不到，之后就再没回来过几次。
也好，独守空宿舍也是一种快乐，花两人间的钱，住上了单人间。
而且这一年多来，达玛拉似乎……也没从前那么让人讨厌了。
发言环节还没结束，但这已经不是方既明关心的了，他的重点依然在庆功宴的“宴”上。
宴席接近尾声时，达玛拉提出要和方既明单独谈谈。
伊曼下意识想起穆拉德生日宴那晚的事，担心。
但如今，他对达玛拉也多了些信任。
他轻轻拍了拍方既明的手背：“我在这儿等你。”
方既明回拍两下：“好嘞。”
宽敞的会议室里，达玛拉随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之后小组会解散，聊聊你的待遇吧。”
以前方既明作为小组成员，更多是凭着一腔热血做事，除了达玛拉偶尔心情好给的奖励，都没收到什么工资。
方既明老实巴交：“我对象家里要求我三年内家产上九位数。现在还剩两年，我存款只有五位数。老大您看我能力给呗，要是我能力够……”
达玛拉听得眉头微跳，管他对不对象，哪有这么谈条件的？
他按着流程问：“期望薪资？”
“我算算啊……”方既明掏出手机计算器，戳了几下，几秒后得出结论，“每个月四百一十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点六七漂亮币。哦！要税后的。”
有零有整，精确到分。达玛拉已经习惯了他的气人行为，甚至有点想笑：“之前你不是说，七十万就够你活一辈子了？”
方既明挠挠头：“够活是够活，放在现在也够。可毕竟当时一个人过，没什么追求。”
“伊曼他爹说，爱情没有面包重要，可难道不能两者都要？当然，要是你觉得我能力不值这个价，少给点也行。能搞到最好，就算三年凑不到一个小目标，我们也有别的办法。”
达玛拉点了点头，将一份合同推到他面前：“看看条款。”
方既明接过那叠不算太厚的文件，翻了几页，隐隐感觉有点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就只能假装自己发现了不对：“老大，你跟我还玩心眼啊？”
达玛拉姿态放松，语调慵懒，神情却是冷静的：“长期合作，谁也不能保证你以后会不会一直这么……没心眼。如果只靠人情草草定下，将来万一出纰漏，亏损的是我。”
方既明觉得有道理。
达玛拉将合同翻到其中一页，指尖点着一条解释：“基础薪资对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来说，已经是顶格了。其中百分之四十和年度项目利润直接挂钩。利润达标，你拿满；不达标，按比例扣减。”他的手指移到另一行，“另外，五年内如果你主动离职，或者被证实损害了公司利益，需要返还期间收到的全部绩效薪资，并支付三倍违约金。”
方既明盯着那些条款，依然觉得很合理。
达玛拉继续道：“还有竞业禁止条款。离职后五年内，不能加入任何与我方有竞争关系的企业，或从事类似领域的核心开发。当然，作为补偿，合同期满后你会获得一部分公司股权。”
他抬起眼，看向方既明：“高薪不是白拿，但相应的约束和责任，你也得担起来。”
方既明听得有点晕乎，他觉得达玛拉说得都对，可又看不出里面有没有藏着坑。
“老大英明。不过……这些我不太懂，能让我对象来帮忙看看吗？”
达玛拉皱眉：“之前不是专门请教授给你补了经济学和管理学的课？你不是都高分通过了吗？”
“嘿嘿，”方既明挠挠头，“经济学是让我对象替我去上的，反正不是正式考试，也是他替我考的。我发现管理学没我想的那么无聊，所以听了听，真的，现在我SSop、Swot的名词解释信手拈来，5大职能、14种管理工具倒背如流。”
达玛拉：“……”
倒背如流有什么用？商场又不是考场。
得到达玛拉默许，方既明召唤了自家外援。
他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伊曼与达玛拉就条款细节逐一商讨。
最终敲定的核心内容大致如下：
1. 薪酬结构
基础年薪：500万，按月支付。
绩效部分：占基础年薪的40%（即200万），与项目年度净利润挂钩。鉴于项目尚在开发期，前两年以里程碑奖金替代利润考核。
长期激励：合同履行满五年后，可获得公司0.5%的股权。
2. 履约与责任
服务期：最低五年。
提前解约：五年内若方既明主动离职，需返还已收到的全部绩效及里程碑奖金，并支付相当于已付基础年薪总额三倍的违约金。
损害赔偿责任：如因故意或重大过失造成公司损失，需进行赔偿，公司有权追回已发放的相关奖金。
3. 竞业限制与保密
竞业禁止：离职后五年内，不得加入直接竞争企业或从事核心竞争业务。此期间公司每月支付其基础年薪20%作为补偿。若违反，需返还所有补偿金并支付高额违约金。
保密义务：永久性保密条款，涵盖在职及离职后所有时期。
4. 知识产权
在职期间创作的所有与工作相关的成果，知识产权归公司所有。
5. 特殊约定（与伊曼协商后新增）
设立联合评审机制：每半年由达玛拉、方既明及一名独立外部专家共同评估项目进展与个人贡献，可根据实际情况经双方同意后微调后续里程碑目标。
研发自主权：确保方既明在项目核心创意与技术路线上的主导权及必要的资源支持。
弹性工作与特殊事假：鉴于方既明的学生身份及创作需要深度思考的特点，拥有远程办公与弹性工作权利。因参与学术活动、重大个人事务或健康原因，可申请不超过年度总计15天的带薪特殊事假，不扣减绩效评价。
个人发展：公司应每年提供不超过年薪10%，用于支持方既明参加国际会议、专业培训、购买技术资料或硬件设备，以保持其技术前沿性。
创作署名权：在知识产权归属公司的前提下，方既明作为项目“首席架构师”的署名权。任何对外宣传、作品展示、奖项申报时，只要涉及项目核心创意或关键技术，均应显着体现其署名。
……
达玛拉听完最后一条，瞥了一眼旁边努力试图认真听讲，实则已经神游天外的方既明，对伊曼微微颔首：“可以。具体细节，法务会来对接。”
方既明听到结束的信号，终于收起他智慧的眼神，回过了神。
年薪五百万！还是漂亮币！这放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达玛拉不愧是他老大，太厚道了！
真是好老大。
伊曼也好，什么都会，真是好对象！
虽然三年下来也就一千五百万，离小目标还差接近十倍，但带着这份工作回学校毕业答辩，绝对算得上衣锦还乡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父母知道后，和亲朋好友到处炫耀的场面了……
算了，还是别让他们知道为好，这可太招人恨了。
伊曼思忖片刻，站起身：“我再和他单独聊聊细节吧，看看他自己有没有不同意见。如果有，再作修改也不迟。”
达玛拉觉得已经足够了解方既明，这人一定会答应。
毕竟，虽然自己稳赚不赔，但方既明也赚得不少呢。
伊曼无奈地牵起方既明的手往外走。
这家伙，都快把自己卖了，还两眼放光、满脸崇拜地看着自己傻乐。
走到门外，伊曼才松开手，认真地看着方既明，解释道：“签了这份合同，你就和达玛拉的利益深度捆绑了。五年内不能离职，五年后也不能从事类似的工作。就算你有自己的新想法，成果也全归公司所有。”
“这意味着，在你创造力最黄金的十年里，你却很难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选择和生活。我觉得，这份合同带来的束缚，大于它给你的利益。你的天赋和技术不该被困十年。”
方既明点点头，若有所思。
可是……五百万诶！
每年五百万，五年就是两千五百万！
五年后还有每年两百万、持续五年的竞业补偿。
再加上股权，有了股权，以后是不是就能躺着收钱了？
那个小目标，仿佛触手可及。
努力五年，换后半辈子的躺平，还能顺带实现自己的梦想，这诱惑实在太大了。
达玛拉慧眼识珠，愿意和他长期绑定，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对他能力的认可。
换了别的老板，未必看得上他。
而且他相信达玛拉。落在这位手里，总比落到其他不熟悉的老板手中要好吧？
方既明再次点了点头：“我觉得……没问题。”
伊曼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奈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算了，以后要是方既明真的不想干了，那天价违约金……他来付也不是不行。
两人重新回到会议室。
达玛拉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周身透着胜券在握的气息：“怎么样？”
方既明眨眨眼，和他对视：“我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