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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刮擦声停得突兀。

死寂像层湿透的厚布,猛地蒙住管道里所有人的口鼻。夜视仪那点惨绿光晕抖了一下,映出周坤僵在阴影里的半张脸。油污糊住的镜片底下,眼神瞧不清,就看见他腮帮子咬得发硬。

李建国那只染血的手还攥着周坤裤脚,手指抠进布料纤维里,血渍晕开暗红一圈。“档案……编号……”喉咙里嗬嗬响,每说一个字肋下伤口就抽着往外冒血沫子,“老周……你他妈……说啊……”

王皓突然开始打摆子。

整个人缩在污水里抖,牙齿磕得咯咯响,眼珠子翻上去只剩眼白。“冻……冻肉……Ect……delta……”声音尖得刺耳,手指头无意识抠着自己胳膊,指甲划出血道子。

陆小凡想挪过去,烂腿刚动就疼得眼前发黑。警徽残片还嵌在掌心里,碎石膏渣子混着血水黏糊糊的。他咳了声,喉咙里全是铁锈味。“王皓——”

远处,幽绿的信号光斑猛地亮起。

不是一个,是一整排。像黑暗中突然睁开的兽眼,贴着管道壁快速逼近,扫描嗡鸣声浪般扑过来,震得头顶锈屑簌簌往下掉。

“清道夫锁定!”陈岩压低嗓子吼,战术靴踹开挡路的电缆残骸,“这边!跟上!”

周坤突然动了。

斩骨刀往污水里一插,刀尖抵住李建国手背,没真扎下去,就抵着。“松手。”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要问,等活着出去再问。”

李建国盯着他,眼眶充血。

三秒。也许五秒。

那只染血的手慢慢松开,布料从指间滑脱,带起一小片血珠溅进污水。周坤没再看任何人,拽起李建国一只胳膊架到自己肩上,转身就往陈岩指的方向冲。斩骨刀拖在污水里划出哗啦响,刀背磕在管壁上当当的。

吴刚端起猎枪殿后,独眼充血盯着逼近的绿光。“快走!”

陆小凡咬紧牙往前爬。

烂腿在污水里根本使不上劲,每拖一步都像有烧红的铁签子往骨头缝里捅。沈心怡折回来架住他另一边,脊柱那点共鸣痛让她整张脸煞白,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滴。

管道开始震动。

不是清道夫的嗡鸣,是更深层、更闷的轰隆声,像有什么巨型机械在底下启动。污水水面荡起密集涟漪,锈蚀的管壁接缝处渗出水珠子,滴答滴答砸进水里。

“他们启动了排水阀!”沈心怡嘶哑地喊,“这条管道马上会被冲——”

话音没落,背后传来金属撕裂的尖啸。

陆小凡回头瞥见绿光已经扑到吴刚跟前。改装过的清道夫,底盘加装了履带,在污水里碾出浑浊的浪。吴刚猎枪口爆出一团火,轰飞最前面那只的扫描头,碎片溅进污水里滋滋冒烟。

第二只、第三只紧跟着撞上来。

吴刚被撞得往后踉跄,后背狠狠砸在管壁上,闷哼一声。猎枪脱手,啪嗒掉进污水里,很快沉下去。

“吴刚!”陈岩反手扔过来个燃烧瓶。

瓶身在空中划出弧线,棉芯滴着燃油。吴刚接住的瞬间拧开打火机,火焰腾起的刹那扔向清道夫群。轰——

火光炸开,热浪裹着黑烟倒灌进管道。

腐臭味混着塑料烧焦的刺鼻气扑面而来。陆小凡被呛得剧烈咳嗽,黑红血沫喷在沈心怡袖子上。沈心怡没停,拽着他拼命往前挪,脊柱痛得她几乎直不起腰。

前方出现岔口。

左边管道更窄,锈蚀严重,管壁覆着厚厚一层暗绿色苔藓。右边稍微宽敞些,但地面堆满不知名的金属残骸,堵了大半通道。

“走哪边?”陈岩喘着粗气问。

周坤瞥了眼李建国肋下不断渗血的绷带,又回头看向追兵方向。火光还在烧,但更多绿光正从黑烟里钻出来。“左边。窄,清道夫履带进不去。”

“可万一死路——”

“赌。”周坤打断陈岩,斩骨刀指向左边,“我走前面。”

没人再废话。

陈岩架着吴刚,周坤拖着李建国,沈心怡扶着陆小凡,王皓跌跌撞撞跟在最后,嘴里还含糊念叨着冻肉编号。六个人挤进狭窄的左侧管道,腐臭的苔藓蹭了满身。

管道确实窄。

陆小凡烂腿卡在锈蚀的凸起上,使劲才拽出来,皮肉又撕开一道口子。血滴在苔藓上,暗红色迅速洇开。身后,清道夫履带碾过金属残骸的噪音越来越近,但它们体型太大,卡在岔口进不来,只能伸出机械臂往里探。

机械臂前端带着旋转的切割片,嗡嗡转着刮过管壁,蹭出一溜火星子。

“再快点!”周坤低吼。

管道开始向下倾斜。

坡度越来越陡,脚下污水汇成细流,顺着坡度往下淌。苔藓被打湿后滑得要命,陆小凡好几次差点栽倒,全靠沈心怡死死拽着。

前方出现微光。

不是夜视仪的绿光,是种惨白的光,从管道尽头透进来。还伴着隐约的风声,呜咽着卷过管道,带着股……室外才有的凉气。

“出口!”陈岩声音里带起点活气。

周坤加快速度,斩骨刀劈开挡路的藤蔓状锈蚀物。光亮越来越清晰,能看见是个圆形的出口,像是被暴力炸开的。

出口外天色蒙蒙亮。

酸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灰浆,糊在视野里什么都看不清。但能感觉到空间骤然开阔,风卷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和铁锈气灌进来。

周坤第一个钻出去。

斩骨刀横在身前,警惕地扫视四周。接着是陈岩和吴刚,然后是沈心怡拖着陆小凡。李建国被周坤从里面拽出来,整个人瘫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肋下绷带已经全红了。

王皓最后一个爬出来。

他跪在出口边,茫然地看着周围,手指抠着地面裂缝。嘴里不再念叨编号,改成轻声哼一首儿歌,调子跑得没边,但眼神稍微聚焦了些。

陆小凡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烂腿疼得麻木,掌心的警徽残片硌得生疼。他抬起眼,透过酸雾勉强辨认环境——

是个废弃的操场。

塑胶跑道开裂翻卷,露出底下黑色的沥青。锈蚀的篮球架歪斜着,其中一个篮筐耷拉下来,在风里吱呀摇晃。远处有几栋低矮的建筑轮廓,窗户全碎了,黑洞洞的像骷髅的眼窝。

“学校?”沈心怡哑声问。

陈岩蹲下身,战术手套抹开地面厚厚的灰尘,露出底下模糊的漆面字迹。“镜州市第七中学……废弃十二年。”他抬头看向建筑,“规模不小,适合藏身。”

周坤没说话。

他架着李建国往最近那栋建筑挪,斩骨刀始终握在手里,刀尖朝下。吴刚捡了根锈蚀的钢管当临时武器,独眼警惕地扫视操场每个角落。

沈心怡扶陆小凡起来。

每走一步,烂腿就像要断掉。陆小凡咬紧牙,额头冷汗直冒。王皓跟在他们后面,哼歌声停了,改成小声自言自语,听不清内容。

主教学楼大门半掩着。

锈蚀的铁门卡在轨道里,推不开。周坤一脚踹在门板上,哐当一声,整扇门往里倒下去,砸起满地灰尘。霉味混着纸张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大厅里堆满杂物。

翻倒的课桌、散落的课本、锈蚀的储物柜。墙壁上贴着褪色的奖状和海报,内容模糊不清。天花板垂着断裂的电线,像死去的藤蔓。

陈岩快速检查一层几个教室。“没人。痕迹很旧,至少半年以上没活人来过。”

周坤把李建国平放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撕开浸透血的绷带。伤口翻开的皮肉边缘开始发黑,渗出的血也带着暗褐色。“感染了。需要抗生素和缝合。”

“医疗包丢了。”吴刚蹲在旁边,眉头拧成疙瘩。

沈心怡跪下来,从自己战术背心里摸出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几支密封的注射器和几板药片。“应急用的。抗生素有,但麻醉剂只剩半支。”

“用。”李建国哑着嗓子说,眼睛盯着天花板,“半支够老子扛过去。”

周坤接过注射器,动作熟练地敲开药瓶,抽取药液。针头扎进李建国胳膊静脉时,李建国闷哼一声,手指抠进地面裂缝。

陆小凡靠着墙滑坐下去。

烂腿终于能暂时不动,痛感反而更清晰,像有无数根针在骨头里搅。他低头看掌心,警徽残片已经和血肉黏在一起,要撕下来恐怕得连皮带肉。

沈心怡坐到他旁边,脊柱的共鸣痛让她坐不直,只能佝偻着背。她从战术背心另一个夹层掏出块压缩饼干,掰成两半,递一半给陆小凡。

陆小凡摇头。

“吃。”沈心怡直接把饼干塞他手里,“你失血太多,再不补充点能量,下一个倒的就是你。”

饼干硬得像石头,嚼在嘴里只有股面粉和防腐剂的怪味。但咽下去后,胃里确实暖和了点。陆小凡慢慢嚼着,目光扫过大厅。

王皓蹲在角落,对着面破碎的仪容镜自言自语。

镜子里映出他肿胀的脸和空洞的眼神。他伸出食指,在蒙尘的镜面上划拉,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像在写什么字。

陈岩和吴刚分头去检查建筑其他区域。

周坤给李建国缝合伤口。针线穿过皮肉的细微嗤嗤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李建国咬着团破布,额头上青筋暴突,但一声没吭。

缝到一半,周坤突然停手。

他抬起眼,看向大厅通往二层的楼梯口。那里堆着更多杂物,但杂物后面……隐约有片衣角晃了下。

周坤握紧斩骨刀,缓缓站起身。

陈岩和吴刚也察觉到异常,从不同方向包抄过去。吴刚举起锈蚀钢管,陈岩抽出匕首。

衣角又动了下。

接着,从杂物后面慢吞吞挪出个人影。

是个老头。

头发花白凌乱,脸上污垢厚得看不清五官,身上裹着件破旧的军大衣,好几处露出发黑的棉絮。他手里拎着个编织袋,袋子里鼓鼓囊囊装着捡来的破烂。

老头看见周坤手里的刀,吓得往后缩,编织袋掉在地上,里面滚出几个锈蚀的易拉罐和塑料瓶。

“别……别杀我……”老头声音嘶哑,举起双手,“我就是个捡破烂的……没看见你们……我这就走……”

陈岩拦住他退路。“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进来……想捡点废铁……”老头眼神躲闪,“真没看见你们干啥……我耳朵背……啥也听不见……”

周坤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收刀。

“搜他身。”

吴刚上前,快速检查老头全身和编织袋。除了破烂,只有半包受潮的香烟和个破打火机。没有武器,没有通讯设备。

“真就是个捡破烂的。”吴刚汇报。

周坤点头,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塞给老头。“拿着。今天你没来过这儿,我们也没见过你。明白?”

老头攥紧钞票,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我这就消失……”

他捡起编织袋,跌跌撞撞跑出教学楼,很快消失在酸雾里。

陈岩皱眉。“放他走安全吗?”

“不安全。”周坤重新蹲下继续缝合,“但杀了他更不安全。尸体处理起来麻烦,而且万一他有同伙,失踪了反而会引人查过来。”

“他要是去告密——”

“一个捡破烂的,去找谁告密?”周坤打断,“清道夫?警察?他躲他们还来不及。”

缝完最后一针,周坤剪断线头,给伤口敷上沈心怡提供的消炎药粉,用干净纱布重新包扎。李建国吐掉嘴里的破布,喘着粗气躺平。

“谢了。”声音虚弱。

周坤没应声,低头收拾医疗器械。

陆小凡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疑虑稍微淡了些。但李建国问的那个档案编号,周坤始终没回答。

陈岩和吴刚检查完建筑回来。

“一共三层,加个地下室。大部分教室空着,有几间堆满旧教具和档案。窗户全碎,但墙体结构还算结实。地下室门锁着,锈死了,暂时打不开。”

“水源呢?”沈心怡问。

“每层有厕所,但水龙头早锈死了。后院有个废弃的蓄水池,里面有点积水,但脏得不能喝。”

“食物?”

“屁都没有。”

沈心怡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也就是说,我们暂时安全,但没水没食物,李建国伤口还需要定期换药。”

“而且清道夫随时可能搜过来。”吴刚补充。

陆小凡撑着墙慢慢站起来。

烂腿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还是站直了,目光扫过每个人。“那就把这地方,变成我们的新巢。”

陈岩看他。“怎么变?”

“先解决基础需求。”陆小凡说,“吴刚,你和我去后院看看蓄水池,想办法搞点能喝的水。陈岩,你检查建筑结构,找出所有出入口,规划防御点位。沈心怡,你照顾李建国和王皓,顺便看看旧档案里有没有能用上的信息。”

“我呢?”周坤问。

陆小凡看向他。“你经验最老道,负责总协调。还有……”他顿了顿,“找机会,把该说的说了。”

周坤沉默。

几秒后,他点头。“行。”

分工明确,众人开始行动。

吴刚扶着陆小凡往后院挪。穿过走廊时,陆小凡瞥见墙壁上残留的涂鸦,是十几年前学生画的,内容早已褪色模糊。

后院比前操场更破败。

杂草长到齐腰高,锈蚀的健身器材半埋在土里。蓄水池在角落,是个水泥砌的方形池子,里面蓄着浑浊的雨水,水面上漂着落叶和虫尸。

“这能喝?”吴刚皱眉。

陆小凡蹲下身,捡起根树枝搅了搅池水。“烧开,过滤,应该能凑合。”他抬头看天,“酸雨周期一般是三天一次,上次下是两天前。明天或者后天,应该会有新雨水。”

“那今天怎么办?”

陆小凡没回答。

他目光落在后院围墙外。透过铁栅栏的缝隙,能看见外面是片荒废的居民区,低矮的平房大多塌了一半。但更远处……隐约有栋建筑的轮廓,楼顶立着巨大的广告牌,字迹残缺,但能认出是“超市”俩字。

“吴刚。”陆小凡指着那方向,“看见没?”

吴刚眯起独眼。“超市?早被搬空了吧。”

“去看看总不亏。”陆小凡撑起身,“万一留点瓶装水或者罐头呢?”

“太冒险。外面全是清道夫的扫描信号。”

“等天黑。”陆小凡说,“酸雾越浓,扫描精度越低。天黑后,我跟你摸过去。”

吴刚盯着他烂腿。“你这样能行?”

“爬也得爬过去。”陆小凡咬牙,“不然大家都得渴死。”

回到教学楼时,陈岩已经画好简略的平面图。

“一共四个出入口:正门、后门、东侧消防通道、西侧破损的窗户。正门和后门可以堵死,消防通道保留作为紧急出口,破损窗户需要加固。”

沈心怡坐在一堆旧档案旁,膝盖上摊着几本发黄的记录册。

“找到点有用的。”她举起一本册子,“这是学校当年的安全应急预案。里面提到,地下室除了仓库,还有个避难所,是冷战时期修的,有独立的通风和储水系统。”

“门不是锈死了吗?”陈岩问。

“预案里有提到备用钥匙的存放位置。”沈心怡翻到某一页,“校长室,办公桌第三个抽屉夹层。”

众人对视一眼。

周坤起身。“我去找。”

校长室在二层最里面。门虚掩着,推开门时灰尘簌簌落下。办公室不大,一张旧办公桌,两个文件柜,墙上挂着褪色的锦旗。

周坤按预案描述,找到第三个抽屉。抽屉锁早就坏了,一拉就开。里面堆满杂物:断墨的钢笔、锈蚀的回形针、干涸的印泥。

他伸手摸向抽屉底板,仔细摸索。在靠近后壁的位置,指尖触到个细微的凸起。用力一按,底板弹起一小块,露出底下隐藏的夹层。

夹层里躺着把钥匙。

铜制的,早已布满铜绿,但齿纹还算清晰。钥匙上贴着小标签,字迹模糊,但能勉强认出“避难所”三个字。

周坤攥紧钥匙,转身下楼。

地下室的门在一层走廊尽头,是扇厚重的铁门,门把手和锁孔都被锈蚀物堵死。周坤用斩骨刀刮掉表面的锈,露出锁孔。

钥匙插进去。

有点卡,但用力拧了几下,锁芯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周坤使劲推门,铁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缓缓向内打开。

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

但霉味下面,隐约有股……更干燥的空气味道。陈岩拧亮战术手电,光束照进去。

里面空间比想象中大。

不是普通的地下室,更像个小型的防空洞。水泥墙壁,天花板有裸露的管道和通风口。靠墙堆着些木箱,箱子上印着早已褪色的“应急物资”字样。

陈岩撬开一个箱子。

里面是叠得整齐的军绿色毛毯,虽然蒙尘,但材质完好。另一个箱子里是罐头,标签早已脱落,但罐体没有锈穿。还有箱子里是瓶装水,塑料瓶因为年月久远有些变形,但密封完好。

“操。”吴刚低声骂了句,“真他妈有。”

沈心怡检查罐头。“生产日期是十二年前……没过保质期,但口感肯定不行了。”

“能填肚子就行。”李建国靠坐在门边,虚弱地说。

周坤走到房间深处。

那里有张旧桌子,桌上摆着台老式无线电设备,覆盖着防尘布。他掀开布,设备表面落满灰,但指示灯居然还亮着微弱的红光。

“有电?”陈岩惊讶。

“应该是独立电源。”沈心怡凑过来看,“避难所一般配有小型发电机,靠燃料或者太阳能维持。”

她摸索着找到电源开关,按下。

设备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指示灯由红转绿。显示屏亮起,虽然分辨率极低,但确实有画面——是简单的系统状态界面,显示电力剩余23%,通风系统正常,储水量42%。

“能用。”沈心怡声音里带起点兴奋,“虽然老旧,但基本功能完好。我们可以把这里当作临时指挥中心。”

陆小凡靠着门框,看着房间里忙碌的众人。

烂腿疼,掌心疼,但心里那点紧绷感稍微松了些。他们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有了基础物资,有了喘息的机会。

王皓蹲在箱子旁,拿起个罐头好奇地翻看。

他不再哼歌,也不再自言自语,眼神虽然还有点空,但至少聚焦在现实物体上。沈心怡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

王皓接过,拧开瓶盖,小口喝起来。

水流过干裂的嘴唇,他喉咙动了动,咽下去。然后抬起头,看向陆小凡,嘴角努力扯出个笑。

“老陆……”声音沙哑,但清晰,“咱们……这算安家了?”

陆小凡鼻子一酸。

他点点头。“算。”

周坤走到陆小凡身边,压低声音。“晚上我去超市。你腿不行,留下。”

“我得去。”陆小凡坚持,“多个人多个照应。”

“照应个屁。”周坤毫不客气,“你这样子去了是累赘。老实待着,我和吴刚去。”

陆小凡还想争辩,周坤已经转身走开,开始清点罐头数量。

黄昏时分,酸雾更浓了。

透过破碎的窗户往外看,整个世界都浸在灰蒙蒙的浆液里,看不清十米外的景象。但这对逃亡者来说是好事——清道夫的扫描信号在浓雾里会大幅衰减。

陈岩和沈心怡把一楼所有出入口加固完毕。

正门和后门用课桌和铁柜堵死,只留消防通道作为唯一出口。消防通道外是条窄巷,巷子两头都堆满建筑垃圾,形成天然屏障。

吴刚和周坤准备好夜行装备。

战术手套、夜视仪、匕首、编织袋。沈心怡把最后半支麻醉剂和几片抗生素塞给周坤。“万一受伤,别硬撑。”

周坤点头,把东西收进贴身口袋。

李建国靠坐在避难所里,脸色还是苍白,但精神稍微好了点。他看着周坤,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陆小凡坐在他旁边,慢慢活动烂腿。

每动一下都疼得抽气,但他坚持要活动,防止肌肉萎缩。沈心怡蹲下身,小心揭开他掌心的纱布,检查警徽残片嵌入的伤口。

“有点感染。”她皱眉,“得取出来,不然会化脓。”

“取。”陆小凡咬牙。

沈心怡用酒精给镊子消毒,动作尽量轻。但镊子尖夹住警徽边缘往外拽时,皮肉被牵扯,还是疼得陆小凡浑身绷紧。

警徽残片一点点脱离血肉。

带出暗红的血和少许脓液。沈心怡快速清理伤口,敷上药粉,重新包扎。整个过程陆小凡一声没吭,只是额头冷汗直冒。

取出的警徽残片放在掌心。

铜质表面沾满血污,但星星和盾牌的轮廓依然清晰。陆小凡盯着它看了很久,然后慢慢擦去血污,揣进贴身口袋。

天彻底黑透时,周坤和吴刚出发。

两人从消防通道钻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雾和夜色里。陈岩守在通道口,沈心怡回到避难所,继续研究那台老式无线电。

陆小凡扶着墙,慢慢挪到二楼。

他想看看这所学校的全貌。二楼走廊窗户正对着前操场,透过破碎的玻璃,能看见操场在夜色中模糊的轮廓。

酸雾在夜风里缓缓流动。

远处城市的灯光在雾中晕开,变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斑。更远处,天穹塔的轮廓依稀可辨,塔顶的警示灯还在规律闪烁。

陆小凡盯着那方向。

哥哥最后的身影,高远坦白时的眼神,王皓惊厥时的颤抖……所有画面在脑里交错闪过。他攥紧拳头,掌心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身后传来脚步声。

沈心怡走上二楼,手里拿着个东西。是块旧怀表,铜壳锈蚀,但表盘玻璃完好。她递给陆小凡。

“在校长室找到的。还能走。”

陆小凡接过怀表。

表盘上的指针确实在动,虽然走时不准,但确实在走。秒针一格一格跳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时间……”他喃喃。

“时间还在往前走。”沈心怡站到他身边,也看向窗外,“不管我们经历了什么,时间都不会停。”

陆小凡握紧怀表。

铜壳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他深吸口气,酸雾刺得喉咙发痒,但他还是吸进去,再缓缓吐出来。

“得活下去。”他说。

“嗯。”沈心怡应声。

两人就这么站着,看着窗外浓雾笼罩的夜。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忽远忽近,但始终没有靠近这片废弃的街区。

不知道过了多久,消防通道方向传来动静。

陈岩压低的声音传来:“回来了。”

陆小凡和沈心怡快速下楼。周坤和吴刚正在卸货,编织袋里装得满满当当:瓶装水、罐头、压缩饼干,甚至还有几包未开封的卫生巾和绷带。

“超市确实被搬空了,但我们在仓库角落找到个暗格。”吴刚喘着粗气说,“估计是店主藏的私货,便宜我们了。”

周坤清点物品。“水够喝三天,食物够五天。药品不多,但有点酒精和纱布。”

“够了。”陆小凡说,“至少暂时够了。”

众人把物资搬进避难所,分类存放。沈心怡启动老式无线电,尝试搜索可用频道。大多数频道只有杂音,但有一个频率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

“……东南街区……清道夫巡逻密度增加……建议避开……”

是抵抗网络的广播。

虽然信号微弱,但确实能听见。沈心怡调整天线,声音稍微清晰了些。广播里在通报各区域清道夫的动态,提醒幸存者躲避。

“能收到外界信息就好。”陈岩松口气。

周坤坐到李建国旁边,检查他伤口。纱布没有新鲜渗血,感染迹象也没加重。李建国看着他,还是没说话。

夜深了。

众人轮流守夜,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陆小凡躺在毛毯上,烂腿垫高,掌心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闭着眼,强迫自己放松。

耳边是同伴们平稳的呼吸声。

陈岩和吴刚小声交谈,讨论明天的防御布置。沈心怡还在摆弄无线电,试图锁定更多频道。周坤坐在门边,斩骨刀横在膝上,一动不动。

王皓蜷在角落,已经睡着。

呼吸均匀,不再惊厥,也不再念叨编号。沈心怡给他盖了条毛毯,他无意识地往毯子里缩了缩。

陆小凡慢慢睁开眼。

透过避难所门缝,能看见外面走廊一点微光。那是陈岩点的应急灯,光线昏黄,但足够照亮方寸之地。

他伸手摸向口袋。

警徽残片还在,铜质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他攥紧它,闭上眼睛。

脑海里闪过哥哥最后回头看的画面。

那句话又在耳畔响起。

保护好他们。

陆小凡咬紧牙。

我会的。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