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难逢的机遇！”
“你想想，建国以来，有哪个案子，是地方法院审判一个在任的省委常委？”
“没有！”
“这是头一遭！”
“这个案子，注定要被写进我们汉东的法制史！”
“而你，陈清泉，就是这个案子的主审法官。”
祁同伟的每一个字，都敲在陈清泉的心坎上。
“你这辈子，汲汲营营，不就是为了往上走，为了留点名声吗？”
“现在，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
“一个让你从汉东高院的陈副院长，变成法学教科书上的‘陈清泉大法官’的机会！”
“你居然跟我说你怕？”
“你怕什么？”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怕得罪李达康？他现在自顾不暇。”
“怕得罪其他领导？我顶着！”
“至于汉大帮的同志们……”
祁同伟哼笑了一下。
“他们只会佩服你，有这个胆子，敢啃这块硬骨头！”
“你不是被我架在火上烤。”
“我是给你搭了一架登天的梯子！”
“是踩着梯子一步登天，名垂青史。”
“还是缩回头去，继续当个人人都能踩一脚的陈副院长。”
“你自己选。”
祁同伟说完，便靠回了沙发上，不再言语。
他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足够了。
陈清泉呆呆地坐在那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登天的梯子……
名垂青史……
陈清泉大法官……
这些词，像是魔咒，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
他当了一辈子官，谨小慎微，看人脸色，不就是为了那顶乌纱帽，为了那点所谓的官声吗？
可跟祁同伟描绘的蓝图比起来，他过去追求的那些，简直就是蝇头小利！
不值一提！
他眉宇间的惶恐，渐渐被一种深沉的东西所取代。
那是一种被压抑了半辈子的野心。
他开始真正地，认真地，思考着公正裁决这件事的可能性。
也许……
也许厅长说的是对的？
这真的是一个机会？
“祁厅，陈院长，聊得差不多了吧？”
她巧笑嫣然，打破了沉寂。
“我给二位安排了按摩放松一下，都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师傅。”
祁同伟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很快，两个穿着工作服的技师走了进来。
给祁同伟安排的是一个身形纤细的女技师，看上去手法就很专业。
而走向陈清泉的……
陈清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是一位大姐。
一位虎背熊腰，膀大腰圆，胳膊比他大腿还粗的健妇。
那位大姐走到他面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然后“咔吧咔吧”地掰了掰自己的指关节，发出一连串爆豆般的脆响。
“老板，您哪儿不舒服啊？”
那声音，洪亮如钟。
陈清泉吓得一个哆嗦，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我……我那个……我突然想起来院里还有个紧急会议！”
“对！十万火急！我得赶紧回去！”
他语无伦次，抓起自己的外套，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陈清泉屁滚尿流的背影，高小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祁同伟也是忍俊不禁，摇了摇头。
这个陈清泉，胆子还是太小了。
“让他去吧，估计今天也吓得不轻。”祁同伟挥了挥手，示意技师可以开始了。
他趴在按摩床上，闭上了眼睛。
高小琴则坐在一旁，亲自为他沏茶。
“小琴。”祁同伟的声音有些沉闷。
“山水集团的那些资产，都处理干净了？”
高小琴递上一杯温水，柔声回答。
“都处理完了。”
“按照您的吩咐，不管是山水庄园，还是我们后来开发的那些楼盘。”
“所有的资产，打包全部卖给了大陆集团的王大陆。”
“哦？”祁同伟有些意外。
“价格怎么样？”
“价格……不算高。”高小琴坦言道。
“王大陆那边压得比较狠，基本上就是个成本价，我们没赚多少。”
“不过，”她话锋一转，“好处是王大陆一次性付清了全款。”
“而且承诺会处理好所有的后续手尾，绝对不会有任何麻烦找到我们头上。”
“钱不多，但买个心安。”
“嗯。”祁同伟应了一声。
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中。
现在这个节骨眼，能把这些烫手的东西脱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王大陆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祁同伟随口说道。
高小琴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对了，厅长。”
“之前一直扯皮的那个大风厂的地块，最后也被王大陆给拿下了。”
这句话，让原本闭目养神的祁同伟，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
大风厂的地，也到了王大陆手里？
王大陆……大陆集团……
祁同伟的脑子里，一道电光闪过！
他瞬间想通了所有关节！
沙瑞金！
这背后，一定是沙瑞金的影子！
王大陆一个商人，如果没有通天的背景。
怎么可能在汉东这么短的时间内，吃下山水集团，又拿下大风厂这块人人都眼红的肥肉？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背后站着沙瑞金！
沙瑞金这是在用王大陆这个“白手套”，来敲打李达康！
李达康仗着Gdp，在汉东说一不二，沙瑞金这个一把手，早就想治治他了。
现在，大风厂的地捏在王大陆手里，就等于捏在了沙瑞金手里。
李达康心心念念的光明峰项目，能不能继续推下去，就要看沙瑞金的脸色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
祁同伟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脸上却恢复了平静。
他忽然明白了。
自己之前的所有布局，竟然在无意中，和沙瑞金的计划形成了奇妙的共振。
他推动易学习调任京州，是往李达康的心脏里扎钉子。
他支持蔡成功起诉李达康，是往平静的湖面里扔石头。
现在看来，这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李达康被这个官司搞得焦头烂额，工作节奏彻底被打乱。
他已经失去了过去那种一往无前的势头。
至于这个案子最后怎么判，判李达康输还是赢，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自己的战略目的，已经达成了。
接下来，只需要静静地等待。
祁同伟闭着眼，嘴角却微微勾起。
“小琴。”
“嗯？”
高小琴应着，手里的茶水倒得不急不缓。
“你信不信，汉东的下一个首富，马上就要姓王了。”
祁同伟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高小琴倒茶的手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眼里全是藏不住的疑惑。
“厅长，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高小琴把茶杯稳稳放在祁同伟手边的小几上，坐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