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州牧府刘备坐在主位之上，目光扫过堂下分列左右的兄弟与将领。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扶手上的木纹。
那是五天前还属于幽州太守的位置。
五天。
从益州的皇帝，到曹操的附庸，再到如今的幽州之主。
命运的轮盘转得如此之快，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张飞那张黝黑的脸膛因酒精和激动涨得通红。
他猛地一拍桌子，酒碗被震得跳了起来，酒水洒了一地。
“大哥！”
“咱们现在兵精粮足，幽州九郡都是咱们的了！”
“还看那曹丕小儿的脸色作甚？”
他站起身，瞪着环眼，粗声粗气地吼道：
“大哥，该再次称帝了！”
“咱们大汉的江山，不能就这么没了！”
关羽抚着长髯，缓缓点头。
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翼德所言甚是。”
“我等起兵，为的便是匡扶汉室。”
“如今北地人心思变，正是主公振臂一呼，重举大旗的最好时机！”
“请主公再次称帝！”
随着关羽话音落下，堂下众将纷纷起身。
齐齐单膝跪地，声浪如潮。
“请主公称帝！”
刘备的呼吸猛地一滞。
龙椅，皇位……
这两个词，像两团火焰，在他心底最深处灼烧。
他失去了它们。
又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重新夺回。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诸葛亮。
“不可。”
“主公，各位将军。”
“亮知各位心思，但……时机未到。”
张飞猛地一拍桌子，瞪着环眼吼道：
“军师！这还不是时机？”
“那要等到啥时候？”
“难不成真要咱们给曹操当一辈子的狗？
“俺张飞宁可战死，也不受这等窝囊气！”
“三弟，不得无礼！”
刘备沉声呵斥。
诸葛亮没有生气，反而轻轻摇了摇羽扇。
“翼德将军，亮且问你一句。”
“我等是如何兵不血刃，拿下这幽州九郡的？”
张飞一愣，随即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
“那还用说？自然是凭俺们兄弟的本事！”
诸葛亮摇头。
“不。”
“是凭着二字。”
“我等打的旗号，是什么？”
“是为魏主曹操清君侧，诛国贼！”
“幽州军民，之所以望风而降，不是因为我们兵强马壮。”
“而是因为他们相信，我们是忠义之师，是为曹操报仇而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张飞身上。
“若此刻主公称帝，那我们算什么？”
“与那曹丕何异？”
“不过是另一伙趁火打劫的乱臣贼子罢了！”
“到那时，军心民心，顷刻间便会分崩离析。”
“刚刚拿下的幽州，也会瞬间陷入大乱！”
一番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众人滚烫的心头。
关羽和张飞脸上的激动之色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沉思。
诸葛亮继续说道：
“如今曹丕篡位，根基不稳。”
“曹操北狩并州，手握三十万大军，随时准备南下。”
“河北、中原之地，那些忠于曹操的旧部和摇摆不定的世家，都在观望。”
“这，才是我等真正的机会！”
他的目光转向墙上那副巨大的地图。
“我们非但不能称帝，还要继续高举为曹操报仇的大旗！”
“以大魏忠勇侯之名，以清剿世家叛徒为由，出兵冀州，攻略青州，甚至是……染指兖州！”
“名正则言顺！”
“待我等尽得河北、中原之地，坐拥天下之半时。”
“天下大势，人心所向。”
“主公再登大宝，才是真正的水到渠成，谁也无法非议！”
大堂之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诸葛亮这番宏大的谋划所震慑。
刘备的拳头越攥越紧，指节泛白。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堂下众人都在等他的决定。
良久。
他抬起头，眼中的挣扎和痛苦已经消失不见。
他懂了。
孔明这是要他忍。
忍下所有的屈辱，忍下所有的渴望。
将“大魏忠勇侯”这个身份，当成最锋利的武器。
去撬动整个曹魏的天下！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激动都已消失不见。
只剩下枭雄的坚韧与决绝。
“孔明之言，便是备之所想。”
他站起身，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传我将令。”
“从今日起，我军上下，任何人不得再提称帝之事。”
“违令者，斩！”
“我，刘备，依旧是大魏的忠勇侯。”
……
千里之外，大宁，建业。
皇宫，御书房。
孙绍把玩着手中的密报，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曹丕篡位。
司马懿拜相。
曹操逃亡并州。
好一出父慈子孝的宫廷大戏。
“啧啧啧。”
他将竹简随手扔在桌上，抬头看向林浩和林东。
“大哥这家事，闹得可真够热闹的。”
林浩早已看过密报。
“绍哥，曹魏内乱，父子相残，国力必将大损。”
“此时正是我大宁休养生息、整合益州与西域的最好时机。”
“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坐等他们自相残杀即可。”
孙绍却摇了摇头。
“浩子，休养生息固然重要。”
“但有些机会，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巨大地图前。
手指在北方的版图上点了点。
“曹魏现在乱成一锅粥，正是我们出手的最好时机。”
林东这个憨憨没听懂。
他只知道打仗，挠了挠头问：
“绍哥，你的意思是……咱们要打？”
孙绍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然要打！”
“我跟曹操大哥，当年可是结拜兄弟，情同手足！”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脸上却带着一丝坏笑。
“如今大哥蒙难，奸臣当道。”
“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林浩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扶额。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当年孙绍和刘备、曹操结拜。
纯粹就是为了恶心人，顺便占点口头便宜。
谁能想到，这层关系现在竟成了出兵北伐的最好借口。
林浩心中暗叹。
陛下这招，当真是……高啊。
孙绍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落在了曹魏的腹心之地。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朕要亲率三十万大军，北上徐州！”
林东听到这话，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他猛地一拍胸膛，兴奋地问：
“好嘞！绍哥，这次打谁？！”
孙绍的目光落在地图上。
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陷入混乱的邺城。
看到了那个坐在龙椅上惶惶不安的曹丕。
他的嘴角扬起。
“传檄天下。”
“就说我大宁皇帝孙绍，为助义兄曹操清理门户。”
“特起大军，北上讨贼！”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冰冷。
“此次出征的目标——”
“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