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骨科病房上演全武行——抓王八!护士带着几个探病家属也加入围堵队伍。那王八跟装了遥控似的,东躲西藏,溜着墙根,钻椅子底,把一堆人耍得团团转,满楼层追着跑,惊呼声、脚步声、指挥声此起彼伏。
隔壁老头那俩儿子,就站在自家病房门口,乐呵呵地看热闹,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嘴里还不干不净:“看吧,就说这帮人没正行。”“活该,让他们嘚瑟。”
追了足有五六分钟,人累够呛,王八没逮着。就在大家以为它跑丢了的时候,只见那“龟仙人”不知怎么又认路了,竟然“出溜出溜”地,顺着墙根,慢悠悠地……爬回了309病房门口!
老头那俩儿子正倚着门框说笑,一低头,看见那老王八正仰着脖子瞅他们,吓了一跳:“哟哟哟哟!它怎么又回来了?!”
“在这儿呢!它自己回来了!”有人大喊。
听到喊声,追出去的人又呼啦啦往回跑。这时,隔壁308和310病房也出来几个病人家属,都是五六十岁的伯伯娘娘(阿姨),早就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一看这阵仗,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伯伯眼疾手快,脱下自己的棉拖鞋,看准时机,一个箭步上前——“啪!” 一下,用拖鞋底精准地按住了老王八的背甲!
“逮着了!”
护士赶紧递过来一段剪下的旧输液管,几个人七手八脚,把这“越狱未遂”的“龟仙人”给缠了个结结实实,提溜起来。
一场闹剧总算平息。大家喘着气回到309病房。王小虎接过被捆成“粽子”的王八,一脸尴尬。
就在这时,隔壁床上那老头又开始作妖了,拉长着脸骂道:“这嘛破医院!这都嘛人啊!真要了命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把这当菜市场了?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他这话声音不小,带着积怨已久的不满,瞬间把刚刚抓王八累得够呛、又被他们开门放王八气得够呛的众人心头火,“蹭”一下全给拱起来了!
平时啊,这层楼哪个病房没受过这爷仨的气?尤其是那些小护士被骚扰后红着眼圈出来的样子,大伙都看在眼里,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只是碍于都是病人、家属,不好直接撕破脸。今天这事,加上老头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算是把火药桶的引信点着了。
这津城的老伯伯老娘娘们,要是讲起理、挤兑起人来,那可是棉里藏针、拐着弯儿都能把你臊得找地缝钻进去!那叫一个默契,一个捧哏一个逗哏,根本不用排练!
只见刚才用拖鞋按住王八的那位花白头发伯伯,拎着被捆住的王八,慢悠悠地走到林小满床边,嗓门洪亮,字正腔圆:
“闺女啊,不是伯伯我说你,下回可别弄这玩意儿了。”他掂了掂手里的王八,“瞅瞅,这王八太老了!好家伙,你看这纹路,这都长胡子了!背壳这色儿,跟头发都白了似的!我看啊,你也甭炖汤了,收拾收拾,让它死了得了。这老帮壳,补不了钙,净塞牙!”
旁边一位烫着卷发、穿着红外套的娘娘立刻接过话茬,语气那叫一个夸张:
“好么!还收拾?张大哥您可甭提了!这老王八,我跟你讲,熬汤它都得是馊的!你闻闻,哎呦喂,这味儿就不正!你看你看,你看它还不老实呢!”她指着王八那还在徒劳划动的爪子,“瞅见了吗?就这倒霉爪子,还在那儿瞎扒拉!一天天不干正事,净瞎扒拉!要我说,这爪子就欠剁!”
几个刚被老头骂过的小护士,本来还在平复情绪,一听这话,再联想到老头平时那“禄山之爪”,没忍住,“噗嗤”一下乐出声来,赶紧捂住嘴,但眼睛里都是笑意。林小婵也听懂了这指桑骂槐,低头抿着嘴笑。林小满更是眼睛亮晶晶的,心里那叫一个解气!
隔壁床上那老头,听着这字字句句,脸都绿了。
这不明摆着骂他吗?他想反驳,又找不到由头——人家说的是王八,又没指名道姓!他气得一扭身,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装死不听。
这时候,另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伯伯凑过来,照着王八缩进去的脑袋位置,轻轻拍了一下:“你妈!这老王八头子,还学会缩回去了?属乌龟的啊?”
老头在被窝里听得真切,“缩回去”“属乌龟”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他耳朵。
他实在忍不住,一把撩开被子,怒目瞪向这边。
鸭舌帽伯伯立刻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王八对大伙说:“哎?看了吗?王八探头了啊!”
老头气的大喘气,呼哧呼哧的。
林小满适时补刀:“好么,王八还大喘气?”
王小虎也机灵了,指着被捆住、四肢乱动的王八:“哎哎哎,快看!王八翻白眼了啊!气性还挺大!”
老头俩儿子这会儿终于听出味儿不对了,这哪是说王八,这分明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啊!大儿子脸色一沉:“几位几位,逮着不完了是吧?这病房里,别都在这聚着了行吗?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影响休息?”开头那位红外套娘娘根本不理他,转过身,一脸慈祥地对林小满说:“宝贝儿,我看你家里大人也忙,这王八啊,娘娘拿回家去,给你炖了它!我找个家伙式给你装走。娘娘保证,把这老王八给你炖得骨头都酥了,一点儿不费牙!”
她这话,又是“老王八”,又是“炖得骨头都酥”,简直是火上浇油。
老头二儿子急了,跳出来:“这是骨科病房!你们这说话,挤兑谁呢?!”
红外套娘娘仿佛没听见,一低头,看到刚才被王八顶翻、还躺在床底下的那个红色洗脸盆。她弯腰捡起来,往里一看,突然“噗”一声乐了,把盆子举高给周围人看:
“哎呀!大伙儿都来看看啊!我说呢!要不说这老王八赖在屋里不走呢!闹半天,它不是自己个儿来的!”
她指着空荡荡的盆底,语气夸张至极:“看了吗?这儿!还带着俩小王八蛋呢!”
“哈哈哈——!”
病房内外,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连几个严肃的护士都背过身去,肩膀直抖。
这话可太损了!不仅骂了老头是“老王八”,还暗指他那俩儿子是“小王八蛋”!
老头俩儿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娘娘“你……你……”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郝明这时候也补刀:“大姨,你拿人家王八蛋,老王八不乐意了。”
面对一群默契十足、战斗力爆表、还占着“开玩笑”理的天津卫中老年“语言艺术家”,他们那点撒泼打滚的招数,完全不够看了。
爷仨这回算是彻底尝到了被群众“舌尖上的正义”围攻的滋味。
在众人戏谑、嘲讽、解气的目光和隐隐的笑声中,老头重重地“哼”了一声,再次拉过被子蒙住头,这回是真没脸露出来了。
“得了,王八又把头缩回去了。”
他那俩儿子也讪讪地退回自己床边,不敢再吭声,嚣张气焰被这一通含沙射影、笑里藏刀的“王八论”给彻底打了下去。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短暂的、真正的安静。
只是这安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扬眉吐气的快意,和隔壁床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憋屈与尴尬。
林小满看着被重新塞回袋子、放在角落的老王八,突然觉得,虎子哥这礼物……送得好像还挺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