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差这两年。”
陆旷低沉的声音响起。
这是他的回答。
“可是……”
“你这次听我的好不好。”陆旷站起身,坐在了秦巧梅跟前,声音带着恳求。
“有了陆杰之后,我没有那么抵触治疗腿,但是如果是来年的话,实在是太仓促了。”
陆旷这次很细致的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张彪不在了,我做活速度慢下来,钱也不是那么好攒。”
秦巧梅知道陆旷的意思,不自觉的又咬起自己的下唇。
两个人手头上的钱花完,还要去借钱,才能勉强把这条腿治上。
但治疗之后的恢复期,咿呀学步的陆文杰,以及债务,这些重担一下子压在秦巧梅身上。
陆旷是怕把她累垮。
“我不怕的。”秦巧梅低声说。
“我知道。”陆旷把人揽进怀里,缓慢又珍视地揉搓着秦巧梅细软的头发。
他只是心疼。
所以。
“就再等等吧。”
秦巧梅扑进陆旷怀里,埋起头不说话了。
第二天大队分粮食,分钱。
秦巧梅的粮食比自己预计的多少不少。
“你家小的也有口粮,再加上孕妇每个月多补贴两斤粮食。”分粮的人解释了一句。
小的阳历十月份出生,补了两个月的,就是四斤。
秦巧梅补了十个月的,就是二十斤。
一共多了24斤粮食,秦巧梅道过谢,跟陆旷推着板车走了。
生产队分钱的时候,跟秦巧梅算的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没有一点意外。
除了高考的考生。
他们二队的人有三个人考上了。
一个是张彪,还有一个是在她家上辅导班的一个小伙子,再就是李大东了。
他不声不响的竟然考上了中专。
就这三人,大队额外奖励了每人20斤米。
一个队里出了三个大学生,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今天发粮,发钱,这个大日子,李江都不在。
听说是去乡里接受表扬了。
秦巧梅心里想着,其他的表扬都不重要,带回来两头年猪就行,这样过年还能多分几斤肉。
而就在这时,有一个草绿色的身影,骑着个二八大杠自行车疾驰而过,四处打听庆河四队秦建军家在哪。
对于自己弟弟的名字,秦巧梅还是很敏感的。
她抓住陆旷,“快看看那人是谁,难不成是建军学校有消息了?”
这通知书,算算日子,也快来了。
大家都秦四秦四的叫着,又不是本队的,谁能知道秦建军是谁。
那个草绿色的身影连问了几句都没人知道,只能询问庆河二队在哪。
这回有人指路了,“过了那个路口,有个供销社,一直往那么头喽走就是。”
那个身影一顿,继而犹犹豫豫地问,“大娘,您能不能说普通话……”
大娘:“?”
“我不是本地人……”正当草绿色的身影想着怎么沟通语言的时候,身后有一道轻柔又标准的普通话女声响起。
“请问,你是给秦建军送通知书的吗?我是她姐姐。”
那个草绿色的身影一转身,就被秦巧梅那张过分温软柔和的面庞闪了一下。
二八大杠的自行车顿时一倾,差点栽了。
幸好被一个人扶起来,然后那个人冷冷淡淡地站在了那个女孩子的身后。
大小伙子有些窘迫,不敢看秦巧梅,转过头磕磕巴巴地说,“对,庆河、庆河、二队的秦建军,父亲是秦强。”
秦巧梅眼神闪烁,跟陆旷对视,陆旷轻轻点点头,秦巧梅在转过脸时眼里全是激动,“那你跟我来,我领你去找秦建军。”
通知书这东西,要交到本人手上才行,这件事她还是知道的。
“弟弟,你先等我们把粮放到家里,就领你去。”
小伙子看了一眼秦巧梅身后的板车,耳根子通红地点点头。
尤其是秦巧梅还从屋里给他倒了热水,拿了两块馃子,小伙子更不好意思了。
“弟弟,不差这么一会,一路辛苦了。”
秦巧梅是真高兴,阳光照在她脸上,更显得璀璨。
这回小伙子根本不敢再看,狼吞虎咽地吞了馃子和热水,道了谢,就赶紧把车头一掰,“走吧,任务在身。”
陆旷在身后看了那个小伙子一眼又一眼,最后把陆文杰往秦巧梅怀里递,“我有点腿疼,你抱一会陆杰。”
“行,妈妈抱抱。”秦巧梅没多想,顺手就接过了孩子,在怀里颠了颠。
小伙子走在后头,看见秦巧梅怀里的宝宝,一瞬间羞愧的低下头,再不敢看,也恢复了理智。
陆旷这才在一旁冷冷的收回视线。
秦家没人,秦巧梅在路上找了个人问。
那个人指路道,“你爸啊,领着秦四挖壕沟去了。”
三个人就又带着陆文杰又走了挺远的路,才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在沟下边干活。
秦巧梅站在边上迎风冲着下边喊,“建军!来报喜了!!”
是秦爸先听到的,他拔出铁锹,双手撑着杆往上看了一眼,“那是不是你姐?”
秦四干的浑身冒汗,连棉袄都脱了,闻言抬头,眯了眯眼才看清,“好像是,身后是我姐夫和我大外。”
秦巧梅见人望过来,又喊了一句。
秦四听完,也听清了内容,镐一下子被他丢在了地上,大喜的奔过去,一边奔一边喊,神采飞扬,“真的??!!”
周围的人纷纷望过来,“咋回事,你家老四不是说没考上吗?”
“谁说没考上了。”秦强不是好眼神地看了那人一眼,也放下家伙事抬脚走了。
那小伙子核对了秦四的身份,也是在满怀期待的眼神中掏出了录取通知书。
秦四迫不及待的拆开。
看完之后沉默,甚至不可置信的反复看了几遍,脸色不是很好看。
“怎么了。”秦巧梅凑近一看,也一愣。
“哈尔滨船舶工程学院,这是啥学校?”秦巧梅转头问那个小伙子,也在此时,才注意到小伙子的衣领上那两抹红。
“你不是邮递员?”
那个小伙子把自行车支好,面容严肃,直接对秦四敬了个礼。
声音铿锵,“为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为发展我国造船工业和建设强大的海军做出新的贡献,我们将正式录用秦建军同志为我校1977年第一批国防新生,期待秦建军同志未来能为国家做出卓越的贡献。”
话音一落,全场死寂。
只有呼啸的冷风夹杂在几个人中间。
秦四的通知书被吓的掉在了地上,脸色都白了。
又被他慌乱的捡起,然后哆哆嗦嗦的问面前站着挺拔的人,“你、你、说的什么……”
“我……不明白……”
眼前这人像是要把他抓进监狱里一样。
然后那个小伙子又敬礼,义正言辞的又说了一遍。
又是集体沉默。
呼啸的冷风刮过好几道,还是秦巧梅率先回过神,这回也不敢叫弟弟了,直接改名了。
“同志,你先把手放下来,我们给延边大学打过电话了,他们说,延边已经录用建军了……”
所以怎么来的不是延边,而是什么哈船院?
那个小伙子又迅速敬了个礼,眼底全是正义凛然。
“哈船院享有我省最优先录用权,秦建军同志的其他学校通知书,均被我校拦截。”
秦巧梅:“……”
秦四:“……”
陆旷和秦爸:“……”
简而言之,就是明抢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