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梅，你说人这日子怎么就这么难过呢，我那时候怀不上孩子也是，现在美凤被婆婆磋磨也是，各有各的难。”
李桂香看着陆旷，“巧梅你也是，你俩啥都好，但你家这位的腿……”
李桂香说到后面已经不全是气，还带着悲哀。
陆旷全程沉默，就坐在窗沿下边做活。
女人说话的时候他向来不插嘴，也没把李桂香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心里想了。
李桂香这话说的确实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的也在理。
上午拿屋里的花红儿还没吃完，张小凤走之后她就放在窗沿边儿了。
现在吃刚刚好，一咬一股水，酸酸甜甜的。
秦巧梅把花红塞进李桂香手里，李桂香几个一起丢进嘴里，一下子就吃过瘾了。
秦巧梅眉眼平和，轻声回答着李桂香刚刚的话，也没说是反驳，但意思确是相反的。
“我还听过一句话，叫关关难过关关过，日子里有难，但还得看怎么过。”
“我就没觉得我和陆旷很难，陆旷那条腿……”
秦巧梅扫了下陆旷的腿，毫不避讳地说，“陆旷这条腿从来没让我觉得我的的生活变得艰难，反而因为他这条腿，让我的生活有了目标。”
李桂香闻言一怔，陆旷的动作也是微微一顿，手里的刨花不小心没有刨出去。
“小凤意识到了问题，并且想到了办法，所以她没放弃自救，你现在也有了孩子不是吗？很多苦难，其实早就已经不动声色的过去了。”
就跟陆旷那条不好的腿，也终将成为过去。
秦巧梅也忘嘴里丢了个花红儿，转头看着陆文杰，原本沉重的气氛被她轻松带走，“有苦有甜的才叫生活，你说是不是陆文杰。”
李桂香噗嗤笑出声，“这么大点小屁孩就知道奶香和嚎，还能知道啥。”
李桂香说完便收起笑容，“你说的确实也对，小凤起码有觉悟，没有糊涂到底。”
“再说了，她婆婆肯定死在她前头，顶多再熬个几十年，也就出头了。”
秦巧梅：“……”
李桂香这张嘴，有的时候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熬死婆婆之后自己当家做主这种心思她是怎么就这么轻易说出口的？
“行了，不说了，早起我喊你，咱们两家一块去分粮食，到时候分你点，你家今年怕是不够。”
李桂香话也说了，气也撒了，心情好上不少，便起身告辞。
秦巧梅却没让她走，“桂香，我正好有点事跟你说。”
“啥事。”李桂香刚抬起点屁股又坐了下去。
“赚钱的事。”秦巧梅扯着李桂香，“今年咱俩合伙摆摊吧。”
秦巧梅话说的很直接，真心实意点，“你家今年四口人，粮食多上不少，咱俩一人出一百斤高粱面，年前一个月一起赚点钱，我知道你忙，我去卖，然后扣掉成本剩下利润咱俩七三分”
单看她自己家的粮食，就算再怎么省吃俭用，也不够摆摊的钱。
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桂香本来就是给人做衣服的，一下子就想了过来，秦巧梅这是算给她白送钱了。
她只出一百斤高粱面，到时候秦巧梅还她一百斤高粱面的钱，还有额外的净收益。
李桂香干巴巴的说，“不知道的以为我给你的粮是高利贷呢……”
秦巧梅一笑，“这叫投资。”
而且一百斤高粱面可不少了，一年也才分那几百斤粮食，扣掉土豆红薯，粗粮和细粮打出来一共才两三百斤。
这相当于直接把来年的四分之一粮食拿出来了。
“你要不要考虑……”
“不考虑，我同意。”李桂香当即说。
不就一百斤高粱面吗。
她做俩月饭就省出来了。
何况今年不旱不涝的，开荒地收成也不算差。
“现在两个孩子，秋生长大得娶媳妇，我俩从现在开始就得给他和琳琳攒钱。”
秦巧梅松了口气，她怕李桂香不答应。
现在陆文杰快五个月了，身体也硬实了。
她可能背着裹着陆文杰一起去集上卖烧饼。
她宁可现在苦点累点，也不想放弃能赚钱的机会。
别人带着孩子都下地干活，她更没道理因为有个孩子就什么都不干了。
她少赚一分钱，陆旷的腿就要晚上两天。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就算再艰难也能坚持住。
李桂香走后，秦巧梅就又把钱拿出来，数上了一遍。
今年的钱差不多全是陆旷赚的。
她就只赚了辅导的钱。
加起来差不多就攒住了170块钱。
秦巧梅又去数工分本，今年夏天她因为怀孕，赚的工分也少，尤其是冬天，几乎没上工。
将将够200块钱，比去年少了接近100块钱。
再加上秦二过年会分给她72块钱。
就这么加都还攒不上五百块钱。
秦巧梅数的只叹气，又把最下面的自行车票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这也是钱呢，一张自行车票起码能卖一百多呢。
加上以前的，现在差不多能有个一千三四。
起码还得攒一千块钱才行。
秦巧梅心想，把钱妥帖的放进钱箱子，连带着秦妈送过来的金簪子和金耳环。
这俩东西可贵的很，估摸着起码得四五百块钱。
但这是秦妈的，不能卖掉。
自己也只能妥帖的珍重的收着。
一想到陆旷的腿现在以年为单位等待，秦巧梅就愈发揪心。
她看了一眼陆旷，又沉默的看了半晌陆文杰，突然说，“陆旷，等孩子会走了，我们就去省城看看吧。”
她不想等了，等陆文杰会走了，也要来年下半年了，到时候有个一千大几的钱，剩下的也不多了，到时候她去问秦妈借，问秦二借，也要先把陆旷的腿看了。
她不想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