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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乾元天命 > 第341章 残阳血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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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像泼翻的血碗,把晋王府的断壁残垣浸得通红。那棵曾撑起半院阴凉的梧桐树,如今只剩半截焦黑的树干戳在风里,枝桠上挂着几缕没烧干净的布条,随风晃一下,就掉下些灰白的灰烬。

赵宸站在庭院中央,玄色战袍裹着身子,布料早被血和泥浸得硬邦邦的,贴在背上凉飕飕的。他右手按着腰间的玄冰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左肩的修罗眼烙印还在隐隐作痛——昨夜镇压最后一批邪教徒时,那股幽冥邪力差点顺着伤口钻进骨头缝里。

三天了。自打那场差点掀翻京城的叛乱被他用铁腕摁下,他便没合过眼。朝堂上老臣们的试探,暗处残余势力的窥伺,还有北方天际那扇永远挂着的青铜巨门……每一样都像磨盘,碾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残破的屋檐,望向北边那片铅灰色的天。巨门的虚影就嵌在云层里,门缝中渗出的红光比残阳还刺眼,像只半睁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这片刚经历劫难的土地。风从北边刮过来,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是幽冥气息渗进空气的铁证。

“王爷……”

一声苍老的呼唤从游廊下传来。赵宸没回头,他知道是谁。王德全那老太监,自打隆庆帝病重,就寸步不离地守在晋王府,活像个守着最后一点念想的影子。

脚步声蹒跚着靠近,带着股子小心翼翼的试探。赵宸这才侧过脸,看见王德全抱着个襁褓站在廊柱边,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脸上沟壑里嵌着洗不净的灰。那襁褓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小脑袋,上面沾着几点干涸的血渍。

“王总管。”赵宸的声音有点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有事?”

王德全往前挪了两步,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他慌忙扶住廊柱,怀里的襁褓却没抱稳,小脑袋晃了晃,传出一声细弱的啼哭。

“王爷恕罪!”王德全慌忙拍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老奴……老奴没抱好小皇子……”

小皇子?赵宸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盯着那襁褓,喉结动了动:“哪来的小皇子?”

“是……是昨夜在崇文街救下的。”王德全抹了把脸,浑浊的眼泪混着灰往下淌,“叛军烧了民宅,这孩子躲在灶膛里,爹娘都没了……玄甲卫认出他襁褓上的龙纹,是……是六皇子府的遗孤。”

六皇子?赵宸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老六,那个总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家伙,去年秋猎时还拽着他的袖子要糖吃。如今……

襁褓里的哭声停了,小皇子仰起脸,露出张皱巴巴的小脸。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却本能地往赵宸这边瞅,嘴里发出含糊的“啊啊”声。

赵宸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他想起老五,那个被老四设计坠马的弟弟;想起老七,那个总爱跟他论诗的小书呆子;想起……赵棠,那个失踪了半个多月,至今杳无音信的七弟。

一个个鲜活的人,就这么没了。而他,这个活下来的哥哥,肩上扛着的,早就不是一个晋王的爵位那么简单。

“王爷,”王德全的声音带着哭腔,“老奴想着……这孩子是无辜的。如今宫里乱,隆庆帝病着,老大老四那帮人正盯着储君之位……这孩子若能活着,将来……将来或许是个念想?”

念想?赵宸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小皇子。那孩子又哭了,小手攥着拳头,在空气里乱抓,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念想?”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右手无意识地按上右肩的烙印。那里的皮肤滚烫,像揣着块烧红的炭,“王总管,你觉得这世道,还有念想可言?”

王德全愣住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赵宸没再理他,转身面向北方。残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焦黑的地面上,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巨门的红光映在他眼底,烧出两点冰冷的火。

“王总管,”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把这孩子看好。从今往后,他就是晋王府的少主人。谁敢动他一根汗毛,我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王德全浑身一震,连忙跪下:“老奴遵命!定当以命相护!”

赵宸没看他,目光依旧锁着北方的巨门。风卷着灰烬扑过来,迷了他的眼。他抬手抹了一把,掌心沾了些温热的液体——是血,从嘴角渗出来的。这几日强行催动内力镇压邪气,他的五脏六腑早就受了伤。

“关门。”他低声说,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着那扇巨门宣告,“这门,必须关上。”

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退缩。仿佛这世上最理所当然的事,就是他赵宸,要把那扇吞了无数性命的鬼门关,亲手关上。

王德全抱着孩子,呆呆地看着他。夕阳的余晖里,赵宸的背影挺得像杆标枪,染血的战袍在风里猎猎作响,像面残破却依旧不屈的战旗。

“王爷……”王德全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赵宸回过头,眼神扫过他怀里的襁褓,又落回他脸上。那眼神里有疲惫,有伤痛,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王总管,”他说,“从今日起,你不必叫我王爷了。”

王德全一愣:“那……那叫什么?”

“叫我名字。”赵宸顿了顿,嘴角扯出个极浅的弧度,“赵宸。”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王府深处的内室。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王德全抱着孩子,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晚风吹过庭院,卷起地上的灰烬,迷了他的眼。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赵珏——那是他刚才给孩子取的名字,取自“国之玉珏”之意——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小皇子,”王德全轻声说,像是在对赵珏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您以后就叫赵珏了。晋王殿下说了,要护您周全……这天下,怕是要变天了。”

内室里,赵宸靠着门框坐下,大口喘着气。伤口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他却顾不上。他摸出怀里的半块玉圭——那是赵棠失踪前留给他的,上面刻着繁复的星图——紧紧攥在手心。

玉圭硌得掌心生疼,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守护。

这个词像道闪电,劈开了他心头的迷雾。

他守护过母妃的寝宫,却被老四一把火烧了;他守护过兄弟们,却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里;他守护过京城,可这城里的百姓依旧在受苦,那扇巨门依旧在渗着邪气……

够了。

赵宸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他要守护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狗屁皇位,也不是什么晋王的荣耀。他要守护的,是这片土地上还没被幽冥邪气吞噬的百姓,是那些像赵珏一样无辜的孩子,是……这天下最后的希望。

哪怕这条路是黑的,哪怕要踩着尸山血海走过去,他也绝不回头。

“关门到底……”他低声重复着自己的誓言,嘴角溢出一丝血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是王德全那种蹒跚的老人步,而是轻捷的、带着点谨慎的步子。

赵宸眼神一凛,手按向腰间的玄冰剑。

“殿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点试探,“属下萧屹,求见。”

萧屹?赵宸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哑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萧屹一身青衫,手里拿着卷竹简,快步走了进来。他看见赵宸靠在门框上,脸色苍白如纸,连忙上前扶住:“殿下!您怎么起来了?”

“有事?”赵宸没理会他的关切,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竹简上,“看你这架势,怕是又有什么麻烦了。”

萧屹苦笑一声,将竹简递给他:“刚收到的密报。老大在府里私藏兵器,老四派人去了北狄使馆,还有……工部那帮人联名弹劾柳文彦,说他‘擅改河道,劳民伤财’。”

赵宸接过竹简,一目十行地扫过。每一条,都像根针,扎在他本就疲惫的神经上。

“麻烦?”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萧郎,你觉得我现在最不缺的是什么?”

萧屹一愣:“缺……缺什么?”

“缺麻烦。”赵宸将竹简扔在地上,眼神锐利如刀,“老大老四想玩,那就陪他们玩到底。工部那帮老顽固,想弹劾柳文彦?行啊,让他们先去把南郊那块要塌了的堤坝修好再说!”

他站起身,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脊梁挺得笔直。右肩的烙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红,像团燃烧的火。

“萧郎,”赵宸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传我命令。”

“第一,召高朗回京。此人骁勇,可掌京畿防务。”

“第二,寻访柳文彦。此人有经世之才,屈居工部可惜了。”

“第三,联络凤九娘。听风楼的情报网,该用上了。”

“第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那轮残阳,“备好笔墨,我要给父皇写封信。”

萧屹听得目瞪口呆。他知道赵宸要做什么了。逆流破局,组建班底,以雷霆手段稳住这摇摇欲坠的江山。

“殿下英明!”萧屹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赵宸没扶他,只是转身望向北方。巨门的红光依旧刺眼,可他的眼神,却比那红光更亮。

“英明谈不上。”他轻声说,“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在这乱世里,给这天下挣出一条活路。”

残阳彻底沉了下去,夜色像墨汁一样洇开。晋王府的庭院里,只剩下风声和远处隐约的哭声。但在这片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悄然萌芽。

是希望,也是执念。

是赵宸对“守护”二字,最决绝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