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饵计划”带来的喘息期,短暂得如同苏格兰阴雨天气里偶尔透出的一缕微光。
乌姆里奇和她背后的势力显然并非易与之辈,城堡内关于“布莱克伍德古堡黑魔法残留”的流言虽然分散了他们一部分注意力,但也像一剂猛药,刺激得他们更加警惕和……不耐烦。
乌姆里奇办公室的禁闭依旧雷打不动,每晚八点,如同奔赴刑场。
只是,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乌姆里奇不再像之前那样用言语不断挑衅或试探,她变得更加沉默,但那沉默并非放弃,而是一种积蓄着风暴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常常就那样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把玩着魔杖,或者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从帕德玛那里夺来的灰白色护身符,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赫敏,目光如同浸透了毒液的冰锥,一遍遍刮擦着赫敏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
她不再让赫敏清理那些布满污秽的旧档案,而是换了一种更折磨人的方式,让赫敏抄写。
抄写那些她自己颁布的、冗长而荒谬的“教育令”,抄写魔法部发下来的、关于“维护校园纪律与思想纯洁”的宣传手册,甚至……
抄写她自己那份未完成的、污蔑赫敏和哈利的《调查进展汇报》的某些段落。
“仔细抄,格兰杰小姐。”乌姆里奇用她那甜腻的、却毫无温度的声音说,“用你的心去体会,这些文字里蕴含的深刻道理。或许,这能帮助你认清自己的错误,和你那些朋友的……真面目。”
这无疑是精神上的凌迟。
强迫赫敏亲手书写那些构陷自己、污蔑朋友的文字,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在用自己的手,将毒液注入自己的心脏。
赫敏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僵硬酸痛,但更痛的是她的内心。
愤怒、屈辱、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如同藤蔓般死死缠绕着她。
她只能强迫自己将意识抽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抄写机器,机械地重复着那些令人作呕的词句。
但大脑的防御并非无懈可击。在极度疲惫和精神压抑下,那些被强行压制的、来自金杯侵蚀的黑暗低语,那些在乌姆里奇办公室旧档案里看到的禁忌符号和记录,如同找到了裂缝的污水,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翻腾、交织。
她开始频繁地走神。
笔下抄写的“维护秩序”会不知不觉变成某个扭曲的古代如尼文符号。
“思想纯洁”后面会下意识地跟上一个关于“地脉节点束缚”的残缺公式。
甚至有一次,她发现自己竟然在羊皮纸的空白处,无意识地勾勒出了那个在档案盒上看到的、由痛苦人脸构成的漩涡图案!
每当这时,乌姆里奇那冰冷的目光就会如同探照灯般立刻聚焦过来,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看到猎物即将落入陷阱的残酷笑意。
“注意力不集中吗,格兰杰?”她会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关切语气问道,“看来这些……深刻的内容,让你感到有些……不适?还是说,你脑子里正在想着些……别的,更黑暗的东西?”
赫敏只能猛地惊醒,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用疼痛驱散那些危险的杂念,然后低下头,更加快速地抄写,试图用身体的劳累掩盖精神的动荡。
但这种压抑和对抗是有极限的。
日复一日的禁闭,夜复一夜的抄写,乌姆里奇无休止的精神施压,加上对d.A.处境、对魂器威胁、对自身状态日益加深的忧虑。
所有的压力如同不断累加的砝码,沉重地压在赫敏那根早已绷紧到极限的弦上。
崩溃,发生在一次魔咒课的实践考核上。
那天的内容是练习一个高级的无声咒——无声的铁甲咒。
这对大部分五年级学生来说都极具挑战性,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魔力控制。
赫敏原本应该毫无压力,但前一晚的禁闭中,乌姆里奇强迫她抄写了整整三个小时关于她“精神不稳定”的指控段落,让她几乎一夜未眠,精神处于一种极度脆弱和敏感的状态。
轮到赫敏时,她走上台,面对着弗立维教授召唤出的、向她发射昏迷咒的练习假人。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集中精神,举起魔杖。
然而,就在她调动魔力,准备无声构筑铁甲咒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乌姆里奇那狞笑的脸,闪过了金杯上扭曲的金光,闪过了那些禁忌档案里的黑暗符号!
内心那簇一直被强行压抑的黑暗火焰,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缺口,猛地失去了控制!
她没有成功施展出铁甲咒。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形的、带着冰冷粘稠质感的黑暗魔力,如同失控的洪流,以她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没有咒语的光辉,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扭曲力场!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嗡鸣响起!练习假人射出的昏迷咒在接触到那扭曲力场的瞬间,不是被弹开,而是像被无形的巨口吞噬了一般,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紧接着,力场边缘触及到教室的墙壁,那坚硬的石墙上瞬间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并且迅速变得灰暗、腐朽,仿佛在瞬间经历了数百年的时光侵蚀!
“赫敏!停下!”弗立维教授惊恐的尖叫声传来。
但赫敏仿佛听不见。
她站在力场的中心,双眼失去了焦距,瞳孔深处仿佛有漆黑的火焰在燃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空洞的、令人恐惧的平静。
赫敏周身的魔力依旧在不受控制地奔涌、扭曲,那黑暗的力场还在缓缓扩张,吞噬着光线和魔法,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绝望和毁灭的气息。
“统统石化!”
一道红色的咒语从旁边射来,是哈利!
他眼看情况不对,毫不犹豫地出手,试图制服赫敏。
然而,足以将巨怪石化的咒语,在接触到那黑暗力场时,再次如同泥牛入海,仅仅让力场的扩张停滞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教室里的其他学生早已吓得尖叫着后退,挤在墙角,惊恐地看着这骇人的一幕。
罗恩脸色惨白,想要冲上去,却被那力场散发出的冰冷恶意逼了回来。
“力劲松懈!”弗立维教授挥舞魔杖,试图瓦解那力场,但效果微乎其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赫敏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仿佛体内的某种东西在激烈对抗。
她空洞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挣扎的痛苦,那扩张的黑暗力场也随之剧烈波动起来。
“赫敏!醒醒!”哈利不顾一切地大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恳求,“看着我!是我,哈利!”
赫敏的目光似乎艰难地聚焦了一下,落在了哈利焦急的脸上。
她瞳孔深处的漆黑火焰摇曳着,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搏斗。
赫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如同哽咽般的吸气声。
终于,那失控的黑暗魔力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扭曲的力场瞬间消散,只留下墙壁上那一片触目惊心的、仿佛被腐蚀过的裂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不安的冰冷余韵。
赫敏身体一软,直直地向后倒去。
哈利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她摔倒在地之前扶住了她。
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呼吸微弱而急促,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教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他们理解的恐怖一幕惊呆了。
弗立维教授快步上前,检查了一下赫敏的状况,脸色极其凝重。
“魔力严重透支,精神受到了巨大冲击。”他看向哈利和罗恩,“立刻送她去校医院!快!”
哈利和罗恩手忙脚乱地架起昏迷的赫敏,在所有人惊恐未定的目光注视下,冲出了教室。
他们身后,潘西·帕金森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恐惧和极度兴奋的、扭曲的笑容。
她转过头,对着身边另一个调查小组的成员,用激动得有些颤抖的声音低语: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我说过的!她就是个怪物!一个被黑魔法腐蚀的怪物!快去告诉乌姆里奇教授!我们找到最有力的‘证据’了!”
赫敏精心维持的、在极度压力下艰难平衡的伪装,在这一刻,伴随着那失控的黑暗魔力,彻底崩裂。
一直潜藏在平静表面下的危机,终于以最猛烈、最无可辩驳的方式,爆发在了所有人面前。
风暴,不再局限于暗流与算计,而是化作了实质的、摧毁一切的惊涛骇浪,将赫敏,以及她所珍视的一切,都卷入了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