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炎王的脚掌,踏上启点城那坚硬、平整的黑色岩石地面时,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城外三千炎龙卫,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那君临天下三千年,从未向任何人低头的君主,以一种近乎于“朝圣”的姿态,独自一人走入那座,散发着未知与磅礴气息的雄城。
他们的信仰,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城内,数万名刚刚归附的各部落族人,也停止了喧哗。
他们看着那个身穿朴素白衫,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一身与生俱来,皇者威仪的男人,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好奇有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
看啊!
那便是旧世界的王!
而现在,他正走进由我们的神主所开创的新世界!
炎王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只是一步一步地走着。
他的神念早已铺天盖地般散开,贪婪地感受着这座城市的一切。
然后他便陷入了更深的震撼。
他看到了什么?
他没有看到,奴役与压迫。
他看到的,是一座巨大无比的露天锻造厂里,数百名赤着上身的壮汉,在一名吼声如雷的教官(蒙骜)的指导下,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流水线”方式,疯狂地锻造着,制式的兵器与盔甲!
那效率,比他王朝的“神工坊”,快了十倍不止!
他看到的,是一座如同水晶宫殿般的巨大建筑(传法殿)前,无数人排着整齐的队伍,将自己狩猎来的凶兽、采集到的矿石,交给一名,眼神中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绝美女子(洛冰)。
而那女子只是用一块玉牌,轻轻一触,便精准地判定了所有物品的“价值”,并将其转化为一种名为“贡献点”的东西。
公平、高效、精准!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于“资源调配”的认知!
他看到的,最多的是人!
是无数眼中燃烧着名为“希望”与“野心”火焰的人!
他们或许刚刚用贡献点,兑换了一门新的功法,正在广场上,如痴如醉地演练着。
或许正三五成群,激烈地讨论着万道碑上某一段晦涩的经文。
或许正为了赚取更多的贡献点,而奔赴下一个建设任务。
整个城市,就像一台被上了最完美发条的精密机器!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高速运转的齿轮!
他们不再是为了“生存”而活着。
他们是为了“变强”,为了“进化”而活着!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文明形态!
一种让他感到恐惧却又无比渴望的全新文明!
终于。
他走到了城市的中心。
他看到了那块高达百米,直插云霄的黑色石碑。
【万道碑】。
他甚至不需要靠近,就能感受到那石碑之上,所蕴含的那包罗万象,仿佛能衍化世间一切法则的浩瀚“道”韵!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在挑衅他。
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也终于明白,那句“共商天下归属”是何等的谦逊。
因为眼前这座城市所代表的,根本不是要“瓜分”这个旧世界。
而是要彻底“取代”它!
就在此时。
一个平淡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你来了。”
炎王,猛地转过头。
不知何时,林渊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没有君临天下的气势,没有神明降世的威压。
他就那么随随便便地站着,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白衣少年。
仿佛只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炎王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那准备了一路的所有说辞,所有试探,所有谈判的技巧,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无力。
许久。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对着林渊缓缓地躬身行了一礼。
那不是君君臣臣的礼。
而是学生对老师的礼。
“在下,姜焱。”
他报出了自己的本名。
“特来……问道。”
林渊,笑了。
他没有去扶他。
只是伸手指了指,眼前的【万道碑】。
“道,就在碑上。”
“这里有能让你王朝,人人修行的《引气诀》。”
“有能让你军队,战力倍增的《破阵杀》。”
“也有能让你突破开山之境,窥探更高层次的《焚天经》。”
“万道碑前,众生平等。”
林渊看着他,语气依旧平淡。
“能悟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
“至于,兑换它们的贡献点……”
林渊环视了一圈,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
“我想以你的智慧,应该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林渊便不再看他。
转身一步踏出,身影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炎王姜焱,独自一人呆呆地站在那巨大的万道碑下。
他,愣了许久。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却又充满了无尽苦涩的笑容。
他,本以为这是一场,两个王者之间的博弈。
却没想到从头到尾,对方都只把他,当成了一个前来求学的“学生”。
甚至,连“入学考试”都懒得亲自主持。
他,输了。
输得,心服口服。
输得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他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块,仿佛蕴含着宇宙至理的石碑。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城外三千炎龙卫,肝胆俱裂的决定。
他,盘膝,坐了下来。
就在那人来人往的广场之上。
就在那无数曾经被他,视为“蛮夷”的部落族人,惊异的目光注视下。
他,闭上了双眼。
神念探出,开始如同一个最普通,最虔诚的初学者一般,参悟起了那篇位于万道碑最底层的……
——《引气诀》。
旧世界的王,成为了新世界里,一名最普通的求道者。
一个时代,落幕了。
而另一个,属于启点的时代,才刚刚拉开它的序幕。
……
炎王姜焱,在万道碑下,坐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他没有进食,没有喝水,如同一尊石雕,完全沉浸在了对《引气诀》的参悟之中。
而启点城的城门外,三千炎龙卫也同样站了三天三夜。
他们从最初的惊骇、愤怒,到后来的茫然、不知所措,再到最后,当他们远远地感受到自己的君主身上,那股气息正在发生一种他们无法理解,却又无比精纯的蜕变时,他们陷入了沉默。
第四天,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万道碑上时。
姜焱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没有了身为帝王的威严与霸道。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洗尽铅华返璞归真般的清澈与明悟。
他,只是参悟了一篇,最基础的《引气诀》。
却仿佛看到了一条完全不同,却通往同样终点的修行之路。
大炎王朝的功法,讲究“霸道”,讲究“掠夺”,从天地间,强行攫取源力化为己用。
而这篇《引气诀》讲究的却是“亲和”是“共鸣”。
它,不是在“抢”,而是在“借”。
将自身化为天地的一部分,让源力如溪流般自然地流淌进体内。
看似,温和。
实则,根基稳固了十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