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又回到了林墨刚来时的模样。
空旷,死寂。
所有店铺都门窗紧闭,昨天还跟菜市场一样热闹的东门广场,此刻冷清得能听见风声在打旋。
一支玄甲军巡逻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铁甲碰撞的声音,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们所过之处,连路边的野狗都夹紧尾巴,一溜烟钻进了墙角,生怕自己因为随地大小便被就地正法。
就在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汉,颤颤巍巍地从巷子里走出来。
他昨天领的那袋米和钱,在回家的路上被洗劫一空,人都差点被一棍子送走。
他憋了一肚子委屈,想着新城主既然这么好,总得有个说理的地方。
他想报官。
可刚走出两步,就和巡逻队最前方的玄甲兵对上了视线。
那士兵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面甲遮住了所有表情。
可身上那洗不掉的血腥味,和在晨光中泛着寒意的铁甲,让老汉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老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惊恐地怪叫一声,扔掉拐杖,手脚并用地跑回了巷子里,动作比年轻时都利索。
林墨站在不远处的街角,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
他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系统面板上那个【治安:负20】和【民心:负15】是怎么来的了。
他看惯了这些威武霸气的玄甲兵,觉得他们是安全感的保证。
可在这些被吴忠压榨得只剩下半条命的普通人眼中,尤其是在经历了昨晚的铁腕清扫后。
在他们眼里,玄甲兵就是一群不会说话、没有感情,只会执行命令的杀戮机器。
他们和地痞流氓的区别,只在于前者抢东西还骂骂咧咧,而后者,只会让你连遗言都说不出来。
直到这时,林墨才理解。
军队是武器,是用来撕碎敌人的刀剑。
而当这把刀剑面对手无寸铁的人们时,哪怕初衷是保护,带来的也会有恐惧。
他用最简单、最粗暴、最高效的方式平息了暴乱。
但也同样将人们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希望火苗,彻底浇灭。
在这座城里,人们不需要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们需要的,是能让他们安心生活的规矩。
林墨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同心镜。
镜面亮起,传来秦如雪清亮又带着一丝邀功意味的声线。
“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我保证,现在城里别说是人了,连一只老鼠都不敢随便乱窜。”
林墨没有回答秦如雪的问题,只是平静地开口。
“雪儿,回来吧。”
“所有玄甲军,全部撤回营地,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上街。”
镜子那头,秦如雪明显一怔。
“……为什么?”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
“我解决了所有麻烦,那些地痞流氓,一夜之间全部肃清。治安问题已经解决了。”
“我们解决的是麻烦,但也制造了更大的麻烦。”
林墨简单的回复了一句,随即便掐断了同心镜的通讯。
让一个满脑子都是“砍了”、“杀了”、“扬了”的战争狂人去搞治安,本身就是个错误。
秦如雪没有错。
是自己这个当老板的,岗位分配出了问题。
林墨独自走在死寂的街道上。
两旁的门窗,关得比刚来的时候还严实。
他甚至能感觉到,从那些门缝窗隙里投来的畏惧目光。
“看来自己的方法,属实是走偏了。”
“不行,得想办法扭转一下。”
“暴力不能解决这些问题,但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规则应该可以。”
林墨想起了远在黑风城的凤娘,和她一手掌管的镇抚司。
那群穿着飞鱼服,拿着绣春刀的家伙。
平时在街上巡逻,抓抓小偷,调解一下邻里纠纷,战斗力约等于零,看着跟城管没两样。
可一旦有不开眼的家伙敢搞事,他们又能立刻化身锦衣卫,把人抓进诏狱里体验一下什么叫“刑”。
那才是真正扎根在民间,让人们既敬畏又信赖的秩序力量。
“看来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林墨喃喃自语。
他找了个还算干净的石阶坐下,心神沉入了山河霸业图。
偌大的三维地图上,铁壁关区域内。
除了被他一键修复的民居,依旧有大片大片的区域呈现出代表破败和混乱的暗红色。
其中,城西一处占地极广的宅院,颜色深得发黑。
那里曾经是吴忠麾下一名心腹将领的府邸,更是铁壁关人尽皆知的私牢。
不知多少反抗吴忠的人,被拖进去之后,就再也没能活着出来。
整座宅院,几乎是建立在白骨和怨气之上。
林墨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片区域上。
“就这儿了。”
“用一座全新的衙门,来镇压这冲天的怨气,再合适不过。”
【是否消耗霸业点x5000,木材x500,石料x800,在此地建造建筑:镇武司?】
“建造。”
刹那间,金光如天河倒灌,精准地泼洒在那座阴森的宅院之上。
城中无数扇紧闭的门窗后面,一双双惊魂未定的眼睛,同时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景象。
那座象征着无数人噩梦的宅院,在一阵无声的扭曲中,开始土崩瓦解。
砖石化为齑粉,梁木寸寸断裂。
整座建筑悄无声息地向内坍塌,最终被那片浓郁的金光彻底吞噬,连一丝尘埃都未曾扬起。
紧接着,在原来的地基上,一座崭新的建筑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地基,墙体,梁柱,飞檐……
青砖黛瓦,层层叠叠。
主体是一座高达三层的宏伟主楼,威严肃穆,两侧是连绵的廊庑和院落,布局森严。
最引人注目的,是衙门正门口那两尊不知是何种金属铸就的异兽雕像。
其形似犬,却生有独角,遍体鳞片,目光狰狞。
当最后一笔描金的牌匾高悬于正门之上时,金光散去。
牌匾上,“镇武司”三个大字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带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严。
神迹。
又是神迹!
城里的人们已经麻了。
这位新城主,一言不合就搞强制拆迁和一秒建成,这业务也太熟练了。
就是不知道,这新建的衙门,是抓人的,还是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