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天罡无垢·战魂凌天
万劫深渊的边缘，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土地。这里的大地布满狰狞的裂痕，幽暗的紫红色光芒从裂缝深处透出，仿佛大地流淌着脓血。天空被扭曲的能量漩涡撕扯，日月无光，唯有永劫之力间歇性爆发时映照出的诡异霞光，以及无数术法、兵刃碰撞炸开的短暂绚烂与随之而来的更深沉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浓重的血腥、焦糊的肉体、逸散的灵气魔元、以及那无处不在，仿佛能腐蚀灵魂的永劫煞气。喊杀声、兵刃交击声、能量爆鸣声、垂死者的哀嚎、魔物的嘶吼……无数声音混杂成一片毁灭的交响，持续不断地冲击着耳膜，足以让心志不坚者瞬间疯狂。
这里，是绞肉机的最核心，是生命禁区，亦是意志与力量的终极试炼场。
顾少无峰半跪在一处相对完整的巨岩之上，剧烈地喘息着。他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碎不堪，被暗红近黑的血污和尘土浸透，紧紧贴在虬结的肌肉上。刚刚强行击退交首文郎麾下的一波魔将突击，他手中的凡铁长刀早已崩碎，此刻握着的，是一柄从敌方一名魔尉手中夺来的沉重骨刃，刃口也已布满缺口。
他的“不屈战魂法相”在身后若隐若现，原本凝实如暗金巨神的身影，此刻也显得有些黯淡，法相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痕，那是力量过度消耗、承受攻击远超极限的体现。然而，法相那双燃烧着意志火焰的眼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亮，死死盯着战场中央，那个如同深渊本身的身影——独孤南天。
仅仅是存在，独孤南天就改变了这片区域的法则。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帝境中品巅峰的位格，天然形成了一片领域。靠近他的联军修士，无论是地煞、天罡，甚至是初入王者的强者，往往还未看清敌人，便肉身崩解，神魂被无形的力量抽离、碾碎，化作精纯的能量粒子汇入他周身缭绕的暗渊气息之中。他每一步踏出，脚下的空间都在微微塌陷，裂开细密的黑色纹路，仿佛连这片被永劫之力加固的空间都无法承受其重。
他并未急于对顾少无峰出手，如同猫戏老鼠，又像是根本未曾将这只稍微强壮些的蝼蚁放在眼里。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落在了那不断喷涌着混乱与毁灭能量的深渊核心——永劫之眼。那里，是他此行的终极目标。
但顾少无峰知道，自己已被锁定。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冰冷，如同最坚韧的蛛丝，缠绕在他的心脏上，随着独孤南天每一次看似随意的目光扫过而收紧。那是死亡预兆，是位阶差距带来的绝对压迫。
“无峰！稳住心神！” 不远处，迦南曦辰的清叱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急。她的“辉月星相图”在头顶展开，洒下清冷的星辉，勉强驱散着周围浓郁的煞气，为小片区域的联军提供着庇护和增益。但她自身脸色苍白，嘴角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显然在之前的混战和封月败明的余威下受了不轻的内伤。她不断操控星辉，化作一道道璀璨的星链或护盾，拦截着偶尔漏向顾少无峰的远程攻击，同时还要应对自身周遭的威胁。
另一侧，祈以雪情的身影在冰雾中闪烁。她的“冰魄琉璃相”使得她如同冰雪精灵，所过之处，霜华蔓延，将扑来的魔物冻结、碎裂。她的剑法越发凌厉精准，每一剑都带着极寒的寂灭之意，专门挑拣敌方阵型的关键节点或强大魔物的核心攻击。但她呼吸急促，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冰相的光芒也不如全盛时期那般晶莹剔透。无月流殇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生机和皇境修为，终究需要时间彻底稳固，此刻连续高强度的搏杀，对她亦是巨大的负担。
她们都清楚，最大的危机并非来自周围蜂拥的魔军，而是那个尚未正式出手的独孤南天。而顾少无峰，无疑是独孤南天眼中那枚关键的“永劫之钥”，她们必须为他争取时间，哪怕多一瞬！
“呃啊——！” 一名联军的天罡境修士，试图从侧翼偷袭独孤南天，凝聚了毕生功力的一击，足以开山断流。然而，他的光芒甫一进入独孤南天周身百丈，便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湮灭。下一秒，那名修士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捏碎，爆成一团血雾。
这一幕，深深刺激着顾少无峰的神经。他紧握着骨刃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嵌入手掌。愤怒、不甘、还有一丝……恐惧？不，不能是恐惧！他猛地甩头，将那一丝负面情绪强行驱散。脑海中闪过书亦枫铭临终托付的眼神，闪过慕容琴瑶奏响离魂引时的决绝，闪过无月流殇化作光羽时的叹息，闪过无数相识或不相识的战友倒下的身影……
“我不能倒在这里……” 他低声嘶吼，像是在告诫自己，“还有人在等我……还有世界需要守护……”
胸前的家传玉佩，不知何时再次变得滚烫。那温润的光芒透过血污衣衫隐隐透出，并非炽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坚定。它似乎在吸收着周围战场上弥漫的狂暴能量——不仅仅是天地灵气，还有那混乱的煞气、死者的怨念、生者的战意、逸散的星辰之力、冰寒气息……种种能量，性质迥异，甚至相互冲突，却在玉佩那微弱光芒的调和下，被强行剥离出最本源的一丝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汇入顾少无峰近乎干涸的经脉与气海。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煞气的暴戾、怨念的阴冷、星辰的浩瀚、冰魄的极寒……每一种力量都试图撕扯他的经脉，侵蚀他的意志。他的身体如同一个战场，内部承受的冲击不亚于外界的刀光剑影。皮肤表面不断渗出细密的血珠，那是毛细血管在能量冲突下破裂的景象。
但他硬生生扛住了。历经无数次生死边缘的磨砺，从淬体境一路杀到地煞巅峰，他的肉身早已被打磨得远超同阶，尤其是那“不屈战魂”的意志，更是如同定海神针，牢牢守护着识海的核心。
“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汇聚，虽然磅礴，但面对独孤南天那如同宇宙深渊般的气息，依旧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就在这时，独孤南天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或者说，永劫之眼的波动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他缓缓抬起一只手，甚至没有看向顾少无峰，只是随意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虚虚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的能量光华。但顾少无峰所在的整片空间，骤然凝固！空气变得比万年玄铁还要坚硬，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要将他连带着身下的巨岩、周围的空间一起，压成最基本的粒子。
“咔嚓……咔嚓……” 他身后的不屈战魂法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的裂痕迅速扩大、蔓延。顾少无峰本人更是七窍流血，全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他试图怒吼，却连声音都被那恐怖的压力封堵在喉咙里。
思维几乎停滞，视野开始模糊，黑暗从边缘侵蚀而来。
‘要结束了吗……’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
“无峰——！” 迦南曦辰的惊呼带着哭腔，她不顾一切地催动星相图，亿万星辰虚影燃烧般亮起，化作一道横贯天际的星河冲击，试图撼动那凝固的空间，却如同流星撞击山岳，仅仅激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自身反而受到反噬，喷出一口鲜血，星相图瞬间黯淡大半。
“坚持住！” 祈以雪情双眸含泪，冰魄琉璃相极致绽放，无尽的冰寒之力试图冻结那无形的空间压力，为顾少无峰争取一丝喘息之机。冰晶与无形的压力碰撞，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透明，显然也付出了极大代价。
她们的挣扎，她们的呼唤，如同黑暗中最后的光，穿透了顾少无峰即将沉沦的意识。
‘不……还不能……’
‘书亦枫铭的托付……’
‘琴瑶前辈的悲歌……’
‘无月前辈的牺牲……’
‘迦南的星辉……雪情的冰泪……’
‘还有……那些逝去的，以及仍在挣扎的……无数生灵！’
一股前所未有的炽热，从心脏最深处爆发，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那不是玉佩的力量，而是他自身意志、血脉、以及所有承载的期望与记忆的终极燃烧！
“我……不……服——！！！”
一声怒吼，终于冲破了空间的封锁，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道惊雷，炸响在战场上空！
胸前的玉佩应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不再是温润，而是如同太阳般炽烈！它不再是被动吸收，而是主动鲸吞！以顾少无峰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
战场上空，因迦南曦辰之前爆发而引动的星辰之力，如同受到君王的召唤，化作一道道粗大的银色光柱，轰然灌入漩涡！
祈以雪情倾尽全力释放的冰魄本源，那极致冰寒中蕴含的一丝生机，化作蓝色的冰晶洪流，融入漩涡！
脚下，万劫深渊溢散出的、足以让皇者堕落的狂暴永劫煞气，被玉佩的力量强行剥离、驯服，化作精纯的暗红色能量，涌入漩涡！
四面八方，那些战死英灵最后的不灭战意、守护信念，化作点点金色的光斑，如同百川归海，汇入漩涡！
甚至，远在战场另一端，正在与封月败明苦苦周旋的上官无名，似乎心有所感，一道纯粹而凌厉的剑意隔空斩来，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开锋的意志，劈开了能量漩涡中最后一丝滞涩！
“轰隆隆——！”
顾少无峰的身体内部，仿佛有万千世界在开辟、在毁灭！原本地煞境的力量壁垒，在这汇聚了星辰、冰魄、煞气、战意、剑意……种种极端力量的洪流冲击下，如同纸糊的堤坝，瞬间粉碎！
他的身躯在崩溃与重组中循环。皮肤、肌肉、骨骼、经脉……每一次破碎，都在那浩瀚的能量和自身不屈意志下重塑，剔除杂质，烙印上全新的、更加坚韧强大的法则符文。
那是一种极致的痛苦，凌迟、碎骨、焚魂……世间一切酷刑叠加亦难以形容其万一。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如同两盏燃烧的金色火炬，穿透了能量风暴，死死锁定着独孤南天。
他身后的不屈战魂法相，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暗金色的身躯，染上了一层如同干涸血液般的暗红纹路，纹路中又有点点星辉闪烁，边缘覆盖着晶莹的冰霜，整体散发出一种古老、苍茫、霸道、而又带着一丝悲悯的复杂气息。法相的体型并未巨大多少，但凝实程度却提升了何止十倍！仿佛不再是虚影，而是一尊真正从远古走来的战神！
法相的手中，那柄由意志凝聚的战矛，也变得凝实无比，矛身缠绕着星河流转，矛尖吞吐着冰煞寒芒，一股凌天战意，直冲霄汉！
“天罡……境！”
顾少无峰缓缓站直了身体。他身上的伤势在重塑过程中尽数复原，污秽尽去，露出如同琉璃宝玉般无瑕的肌肤，隐隐有宝光流转。这是真正的无垢战体！是天罡境，而且是直接攀升至天罡上品的标志！
他随手丢弃了那柄残破的骨刃。此刻，他的身体，他的法相，便是最强大的兵器！
也就在他完成突破，气息稳定在天罡上品的刹那，独孤南天那随意按下的一掌，真正的威力终于降临。那凝固的空间如同镜面般破碎，化作无数空间碎片，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向顾少无峰席卷而来！
若是突破之前，这一击足以让他形神俱灭。
但此刻，顾少无峰眼中毫无惧色，只有沸腾的战意和冰冷的决绝。
他身后的蜕变战魂法相，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手中凝聚了星辰、冰魄、煞气、战意的凌天战矛，迎着那破碎的空间洪流，悍然刺出！
没有技巧，没有花哨，只有最纯粹、最霸道的力量对撞！
“轰——！！！！！”
仿佛两颗巨星对撞，难以形容的恐怖能量冲击波呈环形炸开！靠近碰撞中心的数百名魔军和联军修士，无论敌我，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瞬间气化！大地被生生削低数丈，形成一个巨大的环形坑！
能量乱流中，顾少无峰的身影如同陨石般倒飞而出，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线， newly formed（新形成的）的无垢战体再次布满了裂痕，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
但他，没有倒下！
他在空中强行稳住身形，单膝跪落在环形坑的边缘，再次抬起头，染血的面庞上，那双金色的眼眸依旧燃烧着，死死地盯着能量风暴中心，那道连衣角都未曾拂动的身影——独孤南天。
独孤南天，第一次，微微转动了眼珠，那漠然如同万古冰原的目光，真正地落在了顾少无峰的身上。
其中，闪过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
动容。
蝼蚁，竟能撼动山岳？
虽然只是让山岳感知到了微不足道的一丝震动，但这已足够惊人。
顾少无峰抹去嘴角的血渍，感受着体内虽然重伤却奔腾不休、品质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天罡之力，以及那与万劫深渊、与这片战场、与无数意志隐隐产生的共鸣。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帝路争锋，他已踏出了染血的第一步。
而真正的生死考验，现在，才刚要来临。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血腥、焦糊与能量残渣的灼热空气，此刻吸入肺中，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决绝。
战魂凌天，无垢初成。前路，唯有死战！
环形坑边缘的烟尘缓缓沉降，露出顾少无峰倔强挺立的身影。他周身毛孔都在向外渗着细密的血珠，那是强行承受帝者一击，肉身濒临崩溃的迹象。新生的无垢战体纵然强横，跨越整整一个大境界（从天罡到王者，再到皇者，直至帝境）去硬撼独孤南天随手一击，也几乎到了极限。
但他体内奔腾的天罡之力，却如同被点燃的油海，非但没有衰竭，反而在极致的压力下燃烧得更加炽烈！胸前的玉佩光芒略微收敛，却依旧温热，持续不断地将周围战场逸散的各种能量——无论是纯净的星辰之力、冰寒之气，还是狂暴的煞气、怨念——以一种近乎霸道的方式剥离、转化，补充着他飞速消耗的力量，同时也在缓慢修复着他肉身的创伤。这种修复速度远远跟不上帝威造成的破坏，但却给了他坚持下去的一线可能。
独孤南天那漠然的目光在顾少无峰身上停留了约有三息。这三息，对于战场上的其他人而言，短暂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直面帝威的顾少无峰，却如同度过了三个世纪般漫长。那目光中不再仅仅是动容，更添了一丝……探究，以及一丝隐晦的、仿佛看到有趣玩具般的玩味。
“钥匙……竟能承载如此多的‘杂质’，并化为己用？” 独孤南天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奇异地穿透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带着一种俯视苍生的冷漠与疑惑，“永劫之眼，需要的便是这种‘变数’吗？”
他并未等待回答，似乎也根本不期待蝼蚁的回答。话音未落，他再次抬手。这一次，不再是随意的按压，而是并指如剑，朝着顾少无峰所在的方向，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但一道无形的、凝聚到极致的空间裂痕，如同死神无声挥出的镰刀，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所过之处，空间被平滑地切开，留下一条久久无法弥合的黑色轨迹，轨迹边缘，物质尽数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流。
这一击，比之前那一按，威力何止提升了十倍！这是真正蕴含了帝境法则的一击，锁定了顾少无峰的气机，避无可避！
“无峰——躲开！” 迦南曦辰嘶声呐喊，她不顾自身伤势，强行燃烧精血，头顶的“辉月星相图”再次爆亮，无数星辰符文流转，试图构筑一面巨大的星辰盾牌拦截在那空间裂痕之前。同时，她双手结印，引动周天星力，化作一道道璀璨的星光锁链，缠绕向那道空间裂痕，试图延缓其速度。
“冰封寰宇！” 祈以雪情亦是俏脸煞白，将冰魄琉璃相的力量催发到极致。极寒的冰蓝色光芒以她为中心爆发，如同浪潮般向前奔涌，所过之处，连空间裂缝边缘逸散的能量粒子都被冻结。她试图用这极寒之力，将那无形的空间裂痕冻结、阻滞。
然而，帝境法则，岂是易与？
“噗——！” 星辰盾牌在与空间裂痕接触的瞬间，如同泡沫般破碎，连十分之一秒都未能阻挡。迦南曦辰如遭重击，鲜血狂喷，星相图剧烈闪烁，几乎溃散，整个人萎靡倒地。
“咔嚓……轰！” 冰蓝色的极寒浪潮撞上空间裂痕，仅仅让其表面覆盖了一层薄霜，速度几乎未减。祈以雪情闷哼一声，冰魄琉璃相上出现道道裂痕，反噬之力让她踉跄后退，气息瞬间跌落谷底。
两人的拼死阻拦，并非全无效果。那空间裂痕的速度，终究被延缓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其蕴含的绝对锋锐之意，也被削弱了微不可查的一分。
但这对于顾少无峰而言，依旧是绝杀！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重，几乎凝成实质。顾少无峰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他清晰地“看”到了那道无形裂痕的轨迹，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足以将他从存在意义上彻底抹除的力量。
躲？无处可躲！周围的空间都被这一击的法则所禁锢。
挡？拿什么挡？刚刚成型的无垢战体，在真正的帝境法则面前，依旧脆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少无峰脑海中一片空明。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最终定格在猎户山村被毁时的无助，定格在书亦枫铭托付家族希望时的信任，定格在无月流殇化作光羽时的决绝，定格在迦南曦辰星辉黯淡却依旧试图保护他的执着，定格在祈以雪情冰泪滑落时的担忧……
“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很多人……没守护……”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愤怒，混合着战场上吸收的无数战意、煞气、星辰之力、冰魄本源，以及胸前玉佩引导而来的、那丝来自万劫深渊本源的狂暴力量，轰然爆发！
“战——！！！”
他发出一声震碎云霄的怒吼，身后的蜕变战魂法相与他本体彻底重合！这一刻，他即是法相，法相即是他！那柄缠绕星河流转、吞吐冰煞寒芒的凌天战矛，不再是握在手中，而是与他右臂融为一体！
他没有选择防御，也没有选择闪避。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那些都是徒劳。
他选择了……进攻！
以攻对攻！以命搏命！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信念，尽数灌注于这融合了自身一切的一击之中！
他的身体化作一道暗金与血红交织、点缀着星辉与冰芒的流光，不退反进，主动撞向了那道无形的空间裂痕！
这不是自杀，而是在绝境中寻找到的唯一一线生机——以自身刚刚晋升、与万劫深渊产生微妙共鸣的天罡无垢之体，以及汇聚了多种本源力量的战魂之力，去硬撼帝境法则！赌的，就是独孤南天这一击并非全力，赌的就是他这“钥匙”的特殊性，赌的就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流光与空间裂痕在空中相遇。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亿万玻璃同时被碾碎的刺耳声响。
暗金血红的流光与无形的空间裂痕僵持住了！一道道细密的、更加漆黑的空间裂缝以碰撞点为中心，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开来，吞噬着光线和声音。
顾少无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扔进了绞肉机，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都在被那锋锐无匹的空间法则切割、磨碎。无垢战体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裂痕迅速扩大，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他的意识在剧痛中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
但他没有放弃！不屈战魂的意志燃烧到了极致，死死支撑着那即将崩溃的肉身和灵魂。胸前的玉佩滚烫得如同烙铁，疯狂抽取着周围的一切能量，甚至开始抽取他自身的生命本源，转化为支撑这搏命一击的力量。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并非顾少无峰的身体，而是那道无形的空间裂痕！在汇聚了多种本源力量、承载了无数意志的不屈冲击下，这道由帝境法则凝聚的裂痕，前端竟然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破损！
就是这一丝破损，打破了平衡！
“轰！”
僵持的能量终于爆发！顾少无峰所化的流光如同被巨锤砸中，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狠狠砸进后方一座半崩塌的山崖之中，激起漫天烟尘，生死不知。
而那道空间裂痕，也在爆发的冲击中彻底崩碎，化为混乱的空间乱流，消散于无形。
独孤南天依旧站在原地，衣袂未动。但他那并拢的指尖，微微顿了一下。
他再次看向顾少无峰被埋没的那片山崖，目光中的玩味之色更浓，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
蝼蚁，不仅撼动了山岳，甚至……咬下了一丝微尘。
虽然微不足道，但这已超出了他的预料。
“有趣的钥匙。”他低声自语，随即不再关注那片区域，目光重新投向了深渊核心的永劫之眼。顾少无峰的表现，似乎让他对“钥匙”的用法，有了一些新的想法。至于那只蝼蚁是死是活……若死了，说明不过如此；若活了……或许更有价值。
战场依旧惨烈，但核心区域的这次短暂交锋，却让无数暗中关注此地的高手心神剧震。
那个叫顾少无峰的年轻人，竟然……接下了独孤南天蕴含法则的一击而未当场陨落？！
天罡境，硬撼帝境？！
这已不是奇迹，而是神话！
烟尘弥漫的山崖废墟中，一点微弱的、混合着暗金、血红与星辉的光芒，在碎石缝隙间顽强地闪烁着。
如同风中残烛，却未曾熄灭。
帝路争锋，血与火铺就。顾少无峰以自身的决绝与不屈，在这条染血的征途上，刻下了属于他自己的、无比深刻的一笔。
而前方的黑暗，依旧浓重。永劫之眼，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