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缕轻轻推开海瑟音紧绷的手臂，向前走了一步，直面依旧保持着鼓掌姿势的来古士。
海瑟音稍微抗拒了一下，但仍旧保持挡在前方的姿势。
柯缕此刻的脸上没有任何被“赞叹”的愉悦，只有一片与之对抗的嘲讽。
“按照立场来说，我们现在是敌人，你利用黑潮侵蚀我的世界，操纵傀儡进行精神攻击……”
“既然是敌人，为何还要故作姿态，说出这些令人作呕的恭维？”
“莫非……阿谀奉承，是你的特殊癖好不成？”
柯缕才不会给来古士什么好脸色。
再说了，连人都能认错了，还说什么赞叹，搞不清来古士是真这么想的，还是在虚伪的称赞。
柯缕看着屏幕中那张毫无血肉的机械面庞，听着那毫无波澜的“赞叹”，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消散了。
这家伙，果然很让人讨厌。
她没有回应那所谓的赞叹，反而微微侧身，抬手示意了一下身侧另一位气息尊贵的刻律德菈。
“你认错人了。”
柯缕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来古士话语中基于信息差的优越感。
搞笑，别忘了这里是谁的世界。
就算真正的高等生命来了也得吃两发核弹再走，虽然效果可能甚微，但来古士这个仅仅存在游戏中，而且是自诩的高等生命明显不在这个范畴。
“承载【律法】权柄，曾与你在翁法罗斯的棋局上交锋的凯撒殿下，是这一位。”
刻律德菈迎着屏幕的“目光”，眼眸中毫无意外，只有一片久违的寒意。
很久没有想杀人的冲动了……刻律德菈并未言语，但那静立的身姿与自然而然流露的威仪，已是最好的证明。
不止是她，在场所有人此刻心里的想法是一样的。
不知为什么，明明这一轮回的他们和来古士没什么纠葛，可看到还是有想弄死他的冲动。
屏幕中的来古士顺着柯缕的手转移目光，接着立马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被覆盖住的机械眼快速在柯缕和刻律德菈之间扫视，似乎是在高速比对数据。
“两位……凯撒殿下……”
一向声线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凝滞，但很快便被突然涌现的兴趣所取代，
“原来如此，数据的意外迭代，产生了超越原始设计的冗余……不，这应称之为变量么……倒是有趣。”
来古士彻底忽略了一旁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海瑟音，平板的机械音继续诉说。
但这一次诉说的对象不是柯缕和刻律德菈，而是全体黄金裔。
和柯缕推测的一样，他今日前来，正是察觉到了与黑潮同源的存在，根据灯塔国已经被侵蚀的网络数据，在找到了无数段国运战争的录像。
而在这些录像里，他找无比熟悉的人……或者对他来说，只是无比熟悉的数据。
计算之外的情况这让这位天才自然而然地萌生出了兴趣，根据计算，他认定，龙国没有对他产生威胁的手段。
于是，他来了。
“看到由‘帝皇权杖’原型机框架内孕育的你们，这些本应局限于循环代码中的黄金裔摆脱了既定的命运轨迹，更是走出了数据的范畴，锚定在一个真实的物质宇宙……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富研究价值的现象。”
“至于您的指控，凯撒二世殿下，”
来古士的话语转向柯缕，语气依旧缺乏情感，却多了一丝纠正的意味，似乎是为了保持一位天才的严谨，
“并不完全准确，那个名为唐纳德的生物单元，其被侵蚀后的信号传播行为，确由我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引导，但所谓的‘黑潮’出现在这个世界，其最初的源头与我无关。”
“毕竟，它只是……一串意外流淌到新沙盘上的‘病毒代码’，并不具备自主性。”
他略作停顿，仿佛在斟酌如何向低维生命解释高维概念。
“我不过是对它在全新‘硬件环境’中的‘算力体现’与演化路径，抱有一定程度的……观测兴趣。”
“因此，仅仅做了一次微小的‘输入’干预，以加速其‘输出’可观测性，您可以理解为，一次随手的参数调整。”
柯缕的眉头蹙起。
她对来古士这种不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随意更改命运的行为很反感。
没有任何一个文明甘愿无时无刻被以一个随时能给予其毁灭的存在窥视。
关于来古士的能力，即便他是一个游戏中的角色，但如果按照崩铁的设定，他来到这个世界绝对是降维打击，柯缕丝毫不怀疑他有彻底毁掉这个世界的能力。
但那又如何，让她卑躬屈膝去求来古士吗？
笑死，先问问读者答不答应。
“你的意思是，黑潮不是你带来的，但你推动了它？”
柯缕总结了一下来古士的意思。
“可以这么理解。”
来古士微微颔首，机械颈项发出细微的传动声，
“请您放心，我目前的主要‘算力’与‘课题’仍集中于翁法罗斯的原初实验场，一个负责任的‘研究者’，不会同时开启两个需要全身心投入的核心课题。”
“在此界的些许作为……或许只能算作漫长实验进程中的一次幕间娱乐，一次对意外变量的趣味性观察。”
“因此，您大可不必将我视为‘敌人’，你们真正的对手，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不断演化的‘黑潮’本身。”
他话语中那种将亿万生灵存亡视为“幕间娱乐”的绝对抽离感，比任何直接的恶意更令人心底生寒。
但柯缕至少确认了一点，黑潮的出现与来古士无关。
如果是他干的，以来古士自诩高人一等的姿态一定会主动承认，然后坐看他眼中的低等生命是如何在黑潮中挣扎求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表明自己的立场，撇清自己的嫌疑，最后，全身而退。
柯缕舔了舔嘴角，来古士这种把所有一切摆在明面上的行为倒是比那种竭力隐藏目的的人更棘手。
因为这样就很难判断他哪句话是真话哪句话是假话，又或者哪句话真里掺假哪句话假里掺真。
与这样的对手心理博弈，顺着他的逻辑有什么说什么是最好的，旁敲侧击反倒容易陷入误区。
柯缕闭上眼，再重新睁开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那么，来古士，现在告诉我，黑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话落，屏幕中的来古士保持鼓掌的动作终于停下了，似乎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那具华丽的机械身躯忽然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充满仪式感的绅士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