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散步回来后,沈炼特意又叮嘱了路明非一遍:“带她出去可以,但记住,绝对不能让她使用言灵,一次都不行。她的情况特殊,言灵会剧烈消耗精神,也可能引动血统的不稳定。”
路明非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明白明白!我一定看好她!绝不让她用那个……‘审判’!”一想到绘梨衣言灵的恐怖威力,路明非就后背发凉,哪敢让她乱用。
有了沈炼的首肯和警告,路明非的胆子总算大了些。绘梨衣的身体一天天好转,总待在病房里也确实无聊。于是,在征得医生和暗中默许的昂热校长同意后,路明非开始尝试带绘梨衣体验一下“正常”的校园生活。
起初只是去食堂吃饭。
卡塞尔学院的食堂堪称混血种美食博览会,全球各地风味应有尽有。这对从小被严格管控饮食的绘梨衣来说,简直是新世界的大门。她拿着路明非塞给她的餐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有些不知所措。
路明非瞬间责任感爆棚,化身美食向导,笨拙地介绍着:“这是猪肘子,德国菜,就是有点腻……那是寿司,你们日本的,你应该吃过吧?哦对,你可能没怎么吃过外面的……这是烤肋排,甜的,你要不要试试?”
绘梨衣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然后用手指轻轻点向自己感兴趣的。路明非就屁颠屁颠地给她夹。两人坐在食堂角落,绘梨衣小口小口地吃着,对每样新食物都露出一点点惊奇或满足的表情。路明非则一边吃一边偷瞄她,比自己吃还开心。偶尔有认识路明非的人经过,投来好奇和惊艳的目光,路明非就紧张地挺直腰板,假装没看见。
接着是去上课。
路明非自己都是翘课大户,但现在为了“监护”绘梨衣,居然破天荒地连续几天准时出现在教室,还特意挑了靠后的、不显眼的位置。他给绘梨衣准备了笔记本和笔,绘梨衣就真的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得笔直,虽然大部分课程(比如《龙族家族谱系入门》、《炼金化学基础》)对她来说如同天书,但她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在笔记本上画些可爱的简笔画——比如讲台上唾沫横飞的教授,或者旁边打瞌睡的路明非。
路明非好几次在枯燥的课堂上睡得东倒西歪,脑袋差点栽到绘梨衣肩膀上,被她轻轻推开。醒过来看到绘梨衣安静的侧脸和笔记本上那个画得惟妙惟肖的、流着口水的自己,路明非老脸一红,赶紧坐好。
他们几乎形影不离。路明非去图书馆查资料(主要是为了完成芬格尔硬塞给他的小组作业),绘梨衣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看漫画书——路明非从自己床底下翻出来的珍藏。路明非去操场慢跑,绘梨衣就坐在看台上,托着腮看他气喘吁吁、跑得跟快断气似的滑稽样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绘梨衣依旧不说话,交流主要靠眼神、简单的手势和在路明非手心写字。她叫路明非“Sakura”,这个称呼让路明非每次看到心里都像被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又有点说不出的温暖和酸涩。他知道这是“樱花”的意思,是在东京那个开满樱花的夜晚,他随口胡诌的名字。没想到她记得这么牢。
两人之间的气氛,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路明非那衰仔在绘梨衣面前,虽然还是时不时犯怂、出糗,但眼神里的光亮和下意识的维护,是藏不住的。绘梨衣对路明非的依赖和信任,更是写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眼神里。
只差一层窗户纸,或者,只差某个怂货鼓起那零点一吨的勇气。
就在这种微妙又温暖的日常持续了大约一周后,一个平静的早晨,卡塞尔学院内部论坛和新闻部的每日速递上,同时炸开了一颗“重磅八卦炸弹”。
头条标题用加粗加大的花体字写着:《独家揭秘!学院唯一S级的隐秘恋情!对象竟是日本分部前上三家家主!》
配图虽然有些模糊,但能清楚辨认出是路明非和绘梨衣——一张是两人在食堂角落吃饭,路明非正把一块剔好骨的鱼肉夹到绘梨衣碗里;另一张是夕阳下的长椅,两人并排坐着,绘梨衣微微侧头看着路明非,路明非则挠着头傻笑。角度刁钻,氛围感拉满。
文章内容极尽八卦之能事,详细“考证”了路明非和绘梨衣在东京的“生死邂逅”,绘梨衣的“神秘身世与强大血统”,以及两人回到学院后如何“形影不离、情深意笃”。文笔浮夸,细节脑补居多,但偏偏又掺杂了一些真实信息,真真假假,极具煽动性。
作者署名:芬格尔·冯·弗林斯(新闻部部长)。
这下可好,原本只是小范围关注的两人,瞬间被推到了全校舆论的风口浪尖。论坛帖子瞬间盖起几千层高楼,学生们议论纷纷,惊叹、好奇、羡慕、质疑……什么反应都有。毕竟路明非虽然是S级,但平时的衰样深入人心,而绘梨衣的美貌和神秘背景在新闻部的渲染下又极具话题性。
路明非是吃午饭时,被周围突然增多的、带着诡异笑容和窃窃私语的视线给弄懵的。直到一个相熟的新闻部小子挤眉弄眼地把手机屏幕戳到他面前,路明非才看清那篇该死的头条。
“我……靠!!!”
路明非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第一反应是捂住旁边绘梨衣的眼睛,但绘梨衣已经好奇地瞥见了屏幕上的照片,红色的眼眸里露出些许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她和Sakura吃饭的照片会出现在这里。
“芬——格——尔——!!!”
路明非爆发出悲愤的怒吼,饭也顾不上吃了,拉起绘梨衣小心翼翼地就往新闻部所在的破旧小楼冲去。
砰的一声踹开新闻部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路明非看到芬格尔正翘着二郎腿,喝着廉价啤酒,对着电脑屏幕上节节攀升的点击量和评论数,笑得见牙不见眼。
“芬格尔!你什么意思?!”路明非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指着芬格尔的鼻子,“谁让你乱写那些东西的?!还拍照片?!你这是侵犯隐私!造谣!诽谤!”
绘梨衣安静地站在路明非身后,看着暴跳如雷的Sakura和一脸贱笑的芬格尔,眼神里更多是好奇。
芬格尔慢悠悠地放下啤酒罐,掏了掏耳朵,完全没把路明非的怒火当回事。
“哎呀,我亲爱的师弟,别这么激动嘛。”芬格尔站起身,哥俩好似的想揽路明非的肩膀,被路明非嫌弃地躲开,“师兄我这是在帮你啊!你看看,这气氛,这关注度!全校都知道你和绘梨衣师妹是一对了!这层窗户纸不就等于捅破了一半吗?”
他凑近路明非,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听师兄一句劝,趁热打铁!现在正是表白的好时机!鲜花,蜡烛,深情告白……哦对,绘梨衣师妹好像不能说话?那你可以写情书嘛!以你的文化水平虽然有点困难,但心意到了就行!师兄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的幸福,要靠你自己去把握啊!”
他说得唾沫横飞,仿佛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
路明非被他一通歪理说得目瞪口呆,脸红得快要冒烟,结结巴巴地反驳:“谁……谁要表白了!我们……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你少胡说八道!赶紧把新闻撤了!道歉!”
“撤?道什么歉?”芬格尔一脸无辜,“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们是不是天天在一起?是不是互相照顾?这感情,这羁绊,瞎子都看得出来!师弟,做人要诚实,要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
他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语重心长:“勇敢点,Sakura君。”
最后那个称呼,明显是故意的。
路明非浑身一颤,看着芬格尔那张写满了“我看好你哦”的贱脸,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安静站立、红眸清澈望着他的绘梨衣。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紧接着是更汹涌的怂意。
表白?对绘梨衣?现在?
他张了张嘴,看着绘梨衣,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声音大得他怀疑整个新闻部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