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婆子也有些犹豫,毕竟秋桐现在正得宠。
“还愣着干什么!”王熙凤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今天谁要是不听我的,就跟她一个下场!给我打!出了事,我担着!”
两个婆子被她的气势所慑,不敢再犹豫,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秋桐,拖着就往外走。
“王熙凤!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二爷!二爷救我啊!”
秋桐的尖叫声和咒骂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屋里的几个管事,全都吓得面无人色,大气都不敢出。
王熙凤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她用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现在,还有谁觉得,不合规矩吗?”
秋桐的惨叫声,很快就传到了贾琏的耳朵里。
他正在屋里跟几个清客相公喝酒作乐,听见外面的动静,又听小厮添油加醋地一说,顿时勃然大怒。
“反了她了!”
贾琏一脚踹翻了酒桌,酒水菜肴洒了一地。他推开上来劝阻的清客,抓起一件外衣,满身酒气地就朝王熙凤的院子冲去。
他到的时候,王熙凤正命人把打得皮开肉绽、已经晕死过去的秋桐往柴房里拖。
院子里,吴新登家的和那几个管事,全都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账房里那笔银子,已经乖乖地送到了王熙凤的桌上。
“住手!”
贾琏一声怒吼,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冲了进来。
他看到秋桐那副凄惨的模样,眼睛瞬间就红了。
“王熙凤!”他一个箭步冲到王熙凤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她脸上,“你这个毒妇!你竟然敢真的打她!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
王熙凤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惧色。
“她一个奴才,以下犯上,公然顶撞主子,我教训她,有何不可?贾琏,我劝你看清楚,这里是谁的院子,谁才是这个家的主子!”
“主子?你也配当主子?”贾琏被她这副强硬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觉得自己的男人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尤其是在这么多下人面前!
“你一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不下蛋的母鸡,有什么资格当主子?我告诉你,今天我非要让你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天!”
贾琏的怒火,在酒精的催化下,已经烧光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扬起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王熙凤那张美艳但冰冷的脸,狠狠地扇了下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平儿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管事和婆子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打人了!
琏二爷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二奶奶!
这在规矩森严的国公府里,简直是闻所未闻、骇人听闻的事情!
王熙凤被打得一个踉跄,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
嘴角,一丝鲜血缓缓流下。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能感觉到的,只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心里那碎裂成一片一片的声音。
这是她嫁入贾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第一次,被人当众如此羞辱。
还是被自己的丈夫。
她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操碎了心。
她为了他,在外面八面玲珑,强颜欢笑。
可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
换来的,就是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这狠狠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掉的,不仅仅是她的脸面。
更是她对这个男人,对这个家族,最后的一丝幻想和留恋。
她的尊严,她的骄傲,她的一切,都在这一巴掌里,被彻底击得粉碎。
贾琏打完之后,也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微微发麻的手掌,又看了看王熙凤那红肿的脸颊和嘴角的血迹,酒意,似乎醒了一点。
他……他竟然动手打了她?
一丝慌乱,从他心底升起。
但随即,这丝慌乱就被更强烈的愤怒和快意所取代。
打了就打了!
这个女人,早就该打了!
要不是她天天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对自己管东管西,自己何至于此!
“看什么看!”贾琏对着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下人吼道,“都给我滚!今天谁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半个字,我拔了他的舌头!”
下人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散了。
贾琏又指着那两个拖着秋桐的婆子骂道:“还有你们两个!还不快把秋桐姑娘送到我房里去!快去请太医!”
两个婆子吓得赶紧手忙脚乱地抬着秋桐,跑了。
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贾琏和王熙凤两个人。
贾琏看着王熙凤,眼神里没有一丝愧疚,反而带着一种报复后的快感。
“王熙凤,我告诉你,这一巴掌,是让你长长记性!让你知道,在这个家里,谁说了算!以后给我老实点,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他冷哼一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转身就朝着秋桐的屋子走去,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熙凤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火辣辣的脸颊。
疼。
真疼啊。
可是,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疼。
她的眼睛里,没有眼泪。
那双曾经顾盼神飞、明亮动人的丹凤眼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和在那灰烬之下,悄然燃起的,一簇幽冷而疯狂的火焰。
贾琏……
贾府……
你们,给我等着。
.......
王熙凤不知道自己在院子里站了多久。
直到平儿哭着上前,扶住她冰冷的手臂,哽咽道:“奶奶……咱们回屋吧,外面风大。”
她才像一个木偶一样,被平儿搀扶着,一步一步,挪回了屋里。
一进屋,她就挣开了平儿的手,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镜子里,映出一张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