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渔号”调整了航向,朝着铁岩星的方向开始缓缓加速。肖胜依旧留在甲板上,没有急于返回医疗舱。他需要这星海的空旷来平复心绪,也需要时间来思考如何利用“星髓铁”修复武魂,以及那焦痕与鲜血交融后产生的微妙变化。
他倚着船舷,手中握着那根受损的竹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断裂处那顽固的金色气息,以及底端那散发着恒定温暖的白光图腾。星空静谧,只有飞船引擎低沉的嗡鸣和墨斗鱼族群在船体周围游弋时带起的细微空间涟漪。
然而,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
毫无征兆地,甲板上方的虚空,无数金色的光点凭空涌现,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迅速汇聚。它们并非熵增能量那种混乱的暗红,而是纯粹、威严、蕴含着磅礴生命与秩序力量的金色光辉!
光点汇聚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勾勒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那是一个男子的投影,身着简约而飘逸的白色长袍,衣袂无风自动。他有着一头垂至腰际的蓝色长发,如同最深邃的海洋,一双瞳孔则是纯粹的金色,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他的面容俊朗而年轻,却带着一种跨越了无尽岁月的沧桑与淡漠。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白袍的衣角袖口,绣着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活过来的蓝银草图样,那些草叶的脉络中,流淌着与界壁上神纹同源、却更加深邃浩瀚的法则之力。
唐三!
斗罗神界至高神王之一,海神、修罗神双神位拥有者!
他的投影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甲板上空,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他存在的本身,就让周围的空间变得粘稠、沉重。整个“望渔号”的能量流动,无论是引擎的动力,还是防护罩的运转,甚至是墨斗鱼族群游弋带起的空间波动,都在这一瞬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仿佛宇宙的规则在他降临的这一刻,都需要为之让路,为之屏息。
这是一种超越了魂力、超越了能量的压迫感,是生命层次与法则权限上的绝对差距!
唐三那双金色的神瞳,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肖胜手中那根竹竿武魂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钓线末端那焦黑的、蕴含着简化神纹的痕迹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似乎对这道痕迹的出现并不意外,却又带着一丝不悦。
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肖胜的耳中,也仿佛直接响彻在整艘“望渔号”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凡界魂师,莫探神界。”他的话语简洁,却如同法则的宣判,“空间规则,岂容随意勾连?”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敲打在肖胜的心头,让他本就因伤势而虚弱的气息又是一阵紊乱,刚刚止住不久的鼻血,似乎又有要涌出的迹象。但他强忍着身体与灵魂的双重不适,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了身体,抬起头,迎向那双俯瞰众生的金色眼瞳。
对方的身份,对方的实力,都远非他所能企及。但肖胜骨子里那份属于穿越者的骄傲,以及多年来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韧性,让他无法在这种注视下彻底弯下脊梁。
“只是路过,”他开口,声音因为伤势和威压而有些沙哑,却尽力保持着平稳,“没打算打扰。”
他说的算是实话。他确实是被熵增舰队逼到这片星域,对神界边界也更多是出于研究者的好奇,而非蓄意冒犯。
唐三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焦痕上,对于肖胜的解释不置可否。他缓缓抬起右手,修长的食指隔空点向那焦黑的钓线末端。
“这焦痕,是警告。”
随着他指尖的动作,那焦黑的简化神纹仿佛被注入了活力,竟然微微亮起,与唐三身上那蓝银草神纹散发出的气息隐隐呼应。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凌厉的法则意蕴弥漫开来,带着审判与裁决的意味。
“再越界,”唐三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其中的冷意却足以冻结灵魂,“休怪无情。”
“无情”二字出口的瞬间,肖胜手中一直握着的竹竿武魂,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嗡嗡嗡——!”
那不是之前被神界边界吸引的轻微共鸣,也不是自我修复时的能量流动,而是一种源自武魂本能的、极其强烈的反应!
一方面,竹竿武魂在颤抖,在恐惧。面对这至高无上的神王威压,面对这铭刻在法则层面的警告,作为凡间武魂,它感受到了源自生命层次的、无法抗拒的战栗,那是一种蝼蚁面对苍穹时的渺小与惶恐。银蓝色的雷纹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但另一方面,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中,却又隐隐透出一股极其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抵抗之意!
这股抵抗之意,并非针对唐三本身,而是针对那种试图让它彻底屈服、彻底放弃自身灵性的绝对威压!它源于肖胜自身不屈的意志,源于龟息功锤炼出的坚韧根基,更源于竹竿底端,那始终散发着温暖白光的海浪图腾!
那白光,在此刻神威如狱的环境下,显得如此微弱,却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燃烧着,不肯熄灭。它守护着武魂的核心,也守护着肖胜的心神,让他没有在那神威下彻底崩溃。
竹竿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与微弱的抵抗之间,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艰难的抗争。武魂的本能,让它不愿,也不能,就这般彻底屈服于外在的威压,哪怕这威压来自神王。
肖胜紧紧握住震颤不休的竹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武魂传来的那份恐惧与挣扎,也能感受到海浪图腾那坚定不移的守护。他抬起头,看着唐三那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金色眼眸,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任何辩解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都是苍白的。对方现身,只为警告。
唐三似乎也注意到了竹竿那异常的震颤,以及那抹在神威下依旧顽强的白光。他的目光在海浪图腾上停留了一瞬,金色的眼瞳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波动,但转瞬即逝。
他没有再说什么,深深看了肖胜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看透。
下一刻,金色的光点如同它们出现时那般突兀,开始迅速消散。唐三的投影变得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甲板上空,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令人窒息的神威,也随之消散。
“望渔号”的能量流动恢复了正常,引擎的嗡鸣再次变得清晰。
肖胜猛地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几乎脱力,踉跄了一下,靠在了船舷上。手中的竹竿停止了震颤,但雷纹的光芒依旧黯淡,断裂处的金色气息似乎因为刚才神王的亲自降临,而变得更加凝实了几分。
他抹去鼻腔再次渗出的鲜血,望着唐三投影消失的地方,眼神复杂。
神的警告,他收到了,而且是以最直接、最无法抗拒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