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增舰队溃逃时留下的残骸已被初步清理。有价值的金属碎片和少数几块相对稳定的能量晶核被回收封存,而那些充满侵蚀性的危险物质,则在墨斗鱼族群的标记下,如同宇宙中的警示浮标,静静漂浮,提醒着后来者此地的凶险。
“望渔号”悬浮在距离那片危险区域足够远的“安全区”,肖胜并未急于离开。他的目光,更多地投向了另一个方向——那片被墨斗鱼首领称为“看不见的墙”的奇异星域。
神界边界。
这四个字在他心中沉浮。作为穿越者,他知晓神界的存在,知晓那是斗罗星魂师追求的终极目标,是更高层次的生命形态和力量层次。但知晓归知晓,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甚至“触摸”到其边界,这种感觉截然不同。
那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墙壁,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具象化。是这片宇宙底层代码中,划分出“凡”与“神”的那一条绝对界限。它无形,却真实不虚地存在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与疏离。
星海的尘埃与光芒流淌到那片区域附近,都会产生微不可查的偏折,仿佛连光线和物质都在潜意识地敬畏、回避着那道界限。周围的空间异常“干净”,没有任何陨石或星际尘埃敢于靠近,形成了一片绝对的“真空地带”。
肖胜独自站在甲板边缘,手中的竹竿武魂似乎也感受到了远处那宏大而神秘的存在,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持续的颤鸣。并非恐惧,更像是一种……共鸣?或者说,是被某种同源却更高阶的力量所吸引而产生的本能反应。那根银蓝与珍珠白交织的钓线,甚至在没有他主动催动的情况下,微微绷紧,线头指向界壁的方向,如同被无形磁石吸引的铁针。
他想起在斗罗星时,于一些最古老的魂师典籍中看到的零星记载。那些以晦涩言语描述的文字,提及神界法则高于凡界,如同天穹高于大地,是维系宇宙秩序的重要基石。凡界生灵,非经允许,不得逾越。
好奇心,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他并非想要强行突破——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但他想“感受”一下,想近距离地“观察”一下,这所谓的“神界法则”,究竟是何等模样。就像他当年在海边,会去观察潮汐的轨迹,研究海浪的纹理,试图理解大海的呼吸。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难以遏制。
他深吸一口气,星海中冰冷的能量涌入肺腑,龟息功缓缓运转,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他并未动用魂力,那属于凡尘的力量,在神界边界面前恐怕微不足道,甚至可能引发不必要的排斥。
他调动的是精神力。
三成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从他眉心识海涌出,缓缓注入手中的竹竿武魂。他没有选择让钓线进行空间跳跃,那太过冒进。他只是让这根蕴含着空间之力的钓线,如同最谨慎的探针,以最缓慢、最平和的速度,朝着那片无形的界壁,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延伸过去。
钓线在虚空中无声前行,划破寂静。墨斗鱼族群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意图,变得异常安静,连游弋的动作都轻柔了许多,只是警惕地环绕在“望渔号”周围。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一百公里…五十公里…十公里……
当钓线尖端那不断旋转的空间褶皱,终于触及到那片“真空地带”的边缘,即将真正接触到那无形界壁的瞬间——
异变发生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轰鸣。
钓线接触界壁的瞬间,并未如想象中那般被弹开,也未能穿透分毫。它仿佛撞在了一层极致柔软、却又绝对坚韧的“棉花”上!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力量,轻轻托住了钓线的尖端,阻止了它的一切前进可能。
紧接着,就在钓线接触的那个“点”上,原本无形的界壁,骤然亮了起来!
一道道繁复、玄奥、蕴含着难以言喻法则意蕴的金色纹路,自虚空中浮现!这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转,如同有生命一般,散发着至高无上的威严与古老沧桑的气息。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压迫感。
肖胜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些金色神纹……他虽未亲眼见过,但其散发出的那股本源的生命与秩序之力,与他所知斗罗星上一种至高无上的力量何其相似——蓝银皇!唐三的蓝银皇武魂!这界壁上的神纹,赫然与蓝银皇的神纹同源!这是属于神王唐三的法则力量,铭刻于此,守护着神界的边疆!
“这墙……”肖胜盯着那流转不休、仿佛蕴含着宇宙至理的金色神纹,喃喃低语,“比深渊裂缝还硬。”
深渊裂缝的力量,是混乱、是吞噬、是毁灭,虽然可怕,但并非无懈可击。而眼前这界壁,这神纹,代表的是秩序,是规则,是构建世界的基石!它的“硬”,并非物理层面的坚硬,而是法则层面的绝对稳固!是概念上的不可逾越!
“主宰!快收线!” 墨斗鱼首领急切的精神传音在他脑海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里面的力量很凶!平静只是表象,像发怒前蓄力的海兽!再不走,线要断了!”
不用它提醒,肖胜也已经感受到了!
就在金色神纹亮起的刹那,钓线末端那原本稳定旋转的空间褶皱,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强行将其揉碎、抚平!更可怕的是,反噬的力量正沿着钓线急速蔓延回来!
他手中那根食指粗细的竹竿武魂,那历经雷劫、融合了无数珍稀材料、坚不可摧的竿身上,那些银蓝色的雷纹,竟然发出了细微的“咔嚓”声,浮现出了几道发丝般细小的裂痕!
神魂相连的剧痛传来,肖胜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一分。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立刻毫不犹豫地切断联系,收回钓线,以免武魂遭受更严重的损伤。
但是……
他没有!
在那剧痛传来的瞬间,在那金色神纹的浩瀚威压下,肖胜的眼神反而变得更加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研究态度!
他强忍着武魂受损带来的灵魂刺痛,非但没有立刻收线,反而将更多的精神力凝聚在双眼,死死地盯住那些流转的金色神纹!
他在“读”!
就像他当年在海边,日复一日地观察潮汐的涨落,记录每一道海浪的弧度,分析每一丝水流的走向,试图理解大海的“语言”。
就像他在唐门实验室,与苏清瑶一起,对着复杂的魂导图纸,推演每一个能量回路的走向,破解每一个符文的含义。
此刻,他将这界壁,将这神纹,当成了一个新的、前所未有的“研究课题”。那每一道纹路的转折,那光芒流转的韵律,那其中蕴含的至高级别的法则碎片……对他而言,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看到了“生”的蓬勃,看到了“秩序”的严谨,看到了“守护”的坚定,也感受到了那温和表象下,足以审判一切的凛然神威!
“原来……这就是神王级别的法则显化……”他心中震撼,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尽管只是从门缝中窥见了一缕微光。
“咔嚓!”
竹竿上的裂痕又蔓延了一丝,剧痛加剧。
墨斗鱼首领的警告声更加急促。
肖胜知道,不能再继续了。贪多嚼不烂,过犹不及。他能感觉到,界壁那头的力量已经开始从“温和阻挡”转向“警告驱逐”,再坚持下去,恐怕就不是裂痕那么简单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更多的却是满足与明悟。
手腕轻轻一抖,不再试图对抗那股庞大的法则之力,而是顺着其排斥的力道,如同收竿时顺势而为。
“嗖!”
空间钓线如同受惊的游鱼,瞬间从那金色神纹上脱离,缩回虚空,重新缠绕回竹竿之上。
界壁上的金色神纹,在钓线离开后,缓缓隐去,那片星域再次恢复了看似空无一物的状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肖胜手中竹竿上那几道细微的裂痕,以及他略显苍白的脸色,证明着方才那短暂却凶险的接触。
他低头,轻轻抚摸着竹竿上的裂痕,龟息功运转,魂力缓缓温养着受损的武魂。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的金色神纹轨迹,却如同烙印般清晰。
“果然……不一样的世界。”他低声自语,望向那重归平静的界壁,眼神深邃。
这一次试探,他付出了些许代价,但收获的,是对更高层次力量最直观的惊鸿一瞥。这对他未来道路的指引,或许远比几块熵增晶核要珍贵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