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古辛在阴影中蜷缩着,像一块失去生息的岩石。
两台净化者在他藏身的不远处,无声地巡逻,红色的晶体头颅规律地转动,扫描着每一寸空间。
它们处理着士兵们的残骸,某种高能射线从它们指尖射出,将血肉和金属一同汽化,只留下少许焦痕,效率高得令人心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游古辛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沉浮。
他必须保持清醒,必须拿到那本笔记本。
那是他现在唯一的,可能扭转局面的线索。
他仔细观察着净化者的巡逻路线。
它们并非漫无目的,而是遵循着某种固定的算法路径。
在两个闸门之间的通道来回移动,每次扫描之间有大约十五秒的视野盲区。
而隔离闸门下的缝隙,恰好位于其中一个盲区的边缘。
机会只有一次。
他艰难地移动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左手,摸索着身下的金属碎片。
他找到了一截断裂的、约半米长的金属线管,边缘还算锋利。
他又扯下自己破损衣摆的一条布,将线管紧紧绑在还算能动的右手腕上,做成一个简陋的、带钩的延长臂。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冷汗浸透了残破的衣物。
体内那暗紫色的薄膜,似乎感应到他强烈的求生意志,
开始以极其缓慢、几乎不可察觉的速度流转,勉强维系着他一线生机。
就是现在。
一台净化者刚刚从他藏身点前掠过,红色扫描光束移向通道另一端。
另一台则在稍远的地方背对着他处理最后一点残骸。
十五秒!
游古辛猛地从阴影中探出上半身,动作因为伤痛而扭曲变形,但却异常坚决。
他伸出绑着金属线管的右臂,竭力伸向闸门下的缝隙。
线管的尖端颤巍巍地探入缝隙,勾向那本黑色笔记本!
距离还差一点。
他咬紧牙关,几乎能听到自己肌肉纤维撕裂的声音,身体又向前挪动了寸许。
线管的钩子终于碰到了笔记本坚韧的封面。
他手腕用力,试图将其勾过来。
就在这时,远处那台背对着他的净化者,似乎处理完了残骸,毫无预兆地开始转身。
游古辛心脏骤停。
他猛地收回手臂,连带着将那本被勾动了一点的笔记本猛地拖过了缝隙。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几乎在他缩回阴影的同一瞬间,净化者那红色的晶体头颅已经转了过来,扫描光束再次掠过他刚才伸手的区域。
游古辛紧紧靠着金属残骸,屏住呼吸,手中紧紧攥着那本冰凉的笔记本。
成功了。
但还没等他缓过气,那台净化者的扫描光束。
在掠过地面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它检测到了极其微小的位移……
笔记本被拖动时,在闸门另一侧地面留下的、那几乎不可见的细微划痕。
红色晶体头颅锁定了他藏身的这片阴影区域。
“嗡……”
低沉的嗡鸣声响起,那台净化者迈开反关节的双腿,无声而迅捷地朝着游古辛的藏身处逼近。
振动利刃从它手掌中弹出,高频振动带来的微弱声响,在死寂的通道里如同死神的低语。
另一台净化者也似乎收到了信号,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来。
被发现了。
游古辛看着手中这本费尽心力拿到、却可能立刻就要陪他葬身于此的笔记本,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疯狂。
他猛地翻开笔记本。
他原本不认识上面的文字,但就在他目光接触到、那些暗红色字迹、和复杂能量回路图谱的瞬间。
他体内那沉寂的、源自“深渊印记”与“沙之核心”的平衡力量,仿佛被某种同源的东西引动了。
暗紫色的薄膜,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剧烈震颤,并非防御或攻击,而是像共鸣一般。
笔记本上的那些暗红字迹,在他眼中竟然开始扭曲、变形,化为一缕缕极其细微的、带着混沌与古老气息的信息流,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不是理解,更像是……烙印。
剧痛。仿佛有烧红的铁钎直接捅进了他的大脑。
但同时,一段残缺的、关于能量约束、空间折叠的破碎知识,以及一个极其简略的、指向这个设施某个区域的坐标图,硬生生塞进了他的意识。
“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痛吼。
这声吼叫,彻底暴露了他的位置。
两台净化者同时加速,振动利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一左一右,交叉斩向阴影中的他。
避无可避。力量耗尽。脑海一片混乱。
游古辛几乎是凭借着刚刚被强行灌注的、本能般的残缺知识,左手五指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猛地按在笔记本的某个能量回路图谱上。
同时将体内那共鸣激荡、濒临崩溃的暗紫色能量,不顾一切地沿着手臂灌入笔记本。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用,这是绝望下的最后一搏。
“嗡……”
笔记本上那个被按住的能量回路,骤然亮起刺目的暗红色光芒。
光芒并非扩散,而是瞬间坍缩,以笔记本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不断旋转的暗红能量旋涡。
这旋涡产生了一股诡异的、强大的局部引力。
两台净化者斩下的振动利刃,在距离游古辛头颅,不到十厘米的地方,猛地被这股引力带偏,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锵……”
刺耳的交击声爆响!火星四溅。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两台净化者的动作,都出现了瞬间的僵硬。
而游古辛,则被那暗红能量旋涡坍缩后,产生的微弱斥力猛地向后推去,撞破了身后那扇原本就已破损的舱门残留结构,滚进了一个漆黑、布满断裂线缆和冷却管道的设备间,
“噗通!”
他重重摔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手中的笔记本光芒熄灭,恢复冰冷。
脑海中的剧痛和混乱稍减,但那强行烙印的残缺知识和坐标图却清晰无比。
他咳着血,抬头望去。
透过破损的舱门,他看到那两台净化者已经摆脱了僵直。
红色晶体头颅死死锁定了,他这个新的藏身点。
正迈着致命的步伐,一步步逼近设备间的入口。
它们不会停止。
游古辛靠在冰冷的设备上,看着逼近的死亡。
又看了看手中这本刚刚救了他一命、却也差点让他精神崩溃的诡异笔记本。
笔记本指引的方向,就在这个设施的更深处。
而他,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拖着几乎报废的身体,踉跄着冲向设备间另一头那布满线管的黑暗通道。
身后,净化者冰冷的金属躯壳,已经挤入了设备间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