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烛火跳动。李世民将李君羡呈上的密报重重拍在案上，脸色铁青。
“确认了？”李世民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百骑司多方查证，确认无疑。”李君羡单膝跪地，语气肯定，“平康坊、东西市、城外农田、甚至……某些勋贵府邸外围，都有他们的踪迹。伪装成商人、学子、农人，出手阔绰，专打听朔州战事细节、龙首原工坊、新式农具、还有……火药痕迹。”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对朔州那‘声如雷霆’的武器，追问极细。收购的物品也极具针对性，残次琉璃、齿轮、甚至用过的香水瓶都不放过，显然是想从中反推工艺。”
“倭国人……”李世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神冰冷，“好大的胆子！朝堂之上，朕已明确回绝。如今竟敢暗中窥探，行此鬼蜮伎俩！这是欺我大唐刀锋不利吗？”
房玄龄眉头紧锁，沉声道：“陛下，如此看来，倭国所求，绝非简单‘学习’。其心叵测，意在窃取国之重器，图谋不轨。”
杜如晦接口，语气凝重：“仅此窃密之行，其罪已当严惩。如今想来，秦族上下对倭国那股刻骨铭心的恨意……或许，并非空穴来风。他们是否……知晓一些我等不知的、关乎未来的隐忧？”
长孙无忌这次没有立刻反驳，他捻着胡须，若有所思：“若只是一二人有仇，可谓偏执。但秦族万人同仇敌忾，这……不合常理。除非，这仇恨并非源于个人恩怨，而是……烙印在整个族群记忆里的东西。”他看向李世民，“陛下，不良人那边，可有更深入的线索？”
李世民看向李君羡。李君羡摇头：“不良人行动隐秘，臣只知他们亦有所察觉，且已布控。但具体掌握了何等核心情报，非臣可知。秦王殿下那边……想必是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李世民冷哼一声，“他那句‘拿命来换’，就不是随便说说的。”他站起身，在御案前踱步，“灭族……朕初闻时，亦觉酷烈偏执。但若将其行为，放在‘窃国’的意图上看，似乎……又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几位重臣：“一将之仇，士兵或为军令而战。但若举军皆与敌有血海深仇，那这支军队的杀意，便不再是执行命令，而是发自本心的复仇。其锋锐，其酷烈，绝非寻常军队可比。”
李靖一直沉默，此刻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军人的冷硬：“陛下，从兵法看，倭国此等行径，已形同敌国细作。按律，抓获即可处斩。其国派遣如此多细作，本身便是敌对行动。秦族欲灭之，从军事角度，是为铲除后患，永绝后患。末将……开始理解秦王的决断了。”
房玄龄叹了口气：“只是……灭国易，灭族难。且终究有伤天和。若能慑服其心，令其臣服，是否……”
“玄龄，你还没看清吗？”李世民打断他，指着那份密报，“倭人之心，绝非臣服！他们想要的，是窥得我大唐精髓，然后……取而代之！今日他敢窃密，来日就敢举兵！对这等狼子野心之徒，怀柔？只会养虎为患！”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秦族之仇，或许有其更深缘由，朕暂不得而知。但仅凭眼下倭国所为，已足够朕下定决心。”
“李君羡！”
“臣在！”
“加派人手，给朕盯死所有已发现的倭人！但要外松内紧，不可打草惊蛇。朕要看看，他们到底能摸到多少，背后还有哪些人与之勾结！”
“遵旨！”
“另外，”李世民目光锐利，“设法……让不良人知道，朕已知晓此事。看看秦兄，接下来有何动作。”
“是！”
李世民重新坐回龙椅，手指敲着扶手，喃喃道：“偏执？或许吧。但有时候，对付某些敌人，或许就需要这等不留后路的偏执。传令边军，加强海防巡逻。倭国……哼，朕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杀机暗伏。来自东海的窥探，正在悄然改变着大唐最高决策层对那个岛国的最终态度。秦族那看似极端的仇恨，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开始被理解，甚至……被部分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