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丽于断云山脉深处历练探脉之时,灵溪谷内亦未有一日闲暇。谷中诸人皆知,青岚界风云渐起,灵溪谷偏安一隅虽暂得安宁,却需未雨绸缪,将这片家园打造得固若金汤。长姐在外奔波,他们在家中,自当各尽其职,筑牢根基。
晨光熹微,刘建国便已立于谷中央的阵法操控台前。
这座以青金石砌成的方台,经过数月改造,如今已非当初简陋模样。台面扩大至丈许见方,表面以银线镶嵌出繁复的阵图纹路,中央那枚水晶球悬浮三尺,内中光影流转,显映着灵溪谷及周边百里的细微动静。台周竖着九杆阵旗,旗面颜色各异,分属金木水火土风雷冰空九种属性,旗杆皆以千年铁木制成,刻满增幅符文。
刘建国手持一卷新绘的阵图,图卷以妖兽皮鞣制而成,长三尺宽两尺,其上朱砂勾勒的线条密密麻麻,旁人看上一眼便要头晕目眩,他却能如数家珍。这卷《玄灵守护阵二次升级详图》,乃是他参悟女儿带回的《玄灵脉运用诀》残篇,结合数月来对谷中阵法的实际操控经验,耗费十余个日夜推演而成。
“辰儿,将那七枚‘灵脉碎片’取来。”他头也不抬,目光依旧在阵图与水晶球之间来回扫视。
刘辰应了一声,快步走向操控台旁的一只玄铁箱。箱盖开启,内中七枚大小不一、通体晶莹、散发着柔和灵光的碎片静静躺在紫檀木托架上。这些碎片皆是刘丽丽早年自空间内寻得的上古灵脉残片,虽不及完整灵脉,却蕴含精纯的冰系灵气与一丝古老道韵,正是阵法升级的绝佳材料。
刘辰小心翼翼地将碎片一一取出,捧到父亲面前。
刘建国放下阵图,先取过最大那枚拳头大小的碎片。碎片触手温凉,内中冰蓝光华流转,隐隐有凤凰虚影时隐时现。他凝神细观片刻,又对照阵图上标注的一处核心节点,这才缓步走向操控台东南角。
那里地面刻有一个三尺方圆的八卦阵图,中央阴阳鱼眼处各有一个凹槽。刘建国蹲下身,以指尖在凹槽边缘轻点数下,槽口缓缓张开,露出下方深达尺许的孔洞。孔洞内壁刻满细密的导灵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他将那枚最大灵脉碎片放入左侧阳眼凹槽。碎片入槽的刹那,槽内符文骤然亮起,金光如蛛网般蔓延开来,与碎片表面的冰蓝光华交融。紧接着,整座操控台微微震颤,水晶球内景象一阵模糊,随即清晰起来,显映出的玄灵守护屏障表面,竟多了一层淡淡的冰蓝光晕。
“好!”刘建国抚掌一笑,“主阵眼与空间灵脉的勾连,又深了一分。”
他依法施为,将其余六枚灵脉碎片依次嵌入操控台另外六处核心节点。这些节点分属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方位,与主阵眼形成北斗拱卫之势。每嵌入一枚碎片,操控台便震颤一次,水晶球内屏障的光华便浓郁一分。待七枚碎片全部就位,那笼罩山谷的淡金色屏障,已隐隐透出七彩流光,表面凤凰虚影愈发凝实,振翅欲飞,山川脉络清晰如真。
但这仅是第一步。
刘建国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投向谷口方向:“辰儿,随为父去布置‘迷踪幻阵’。”
父子二人出了竹楼,行至谷口瘴气区边缘。此处距玄灵守护阵的屏障尚有三十丈,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刘建国自怀中取出一卷阵旗——此旗共三十六杆,旗面以幻影蚕丝织就,薄如蝉翼,半透明状,旗杆则是以“迷魂木”的枝干削制,自带惑乱心神之效。
“迷踪幻阵,重在‘迷’与‘幻’。”刘建国一边以步丈量方位,一边向儿子讲解,“此阵不重杀伐,而重困敌。一旦触发,阵法会根据闯入者的修为高低、心境弱点,自动演化出相应幻象。修为低者,所见无非是鬼打墙、迷雾障目;修为高者,尤其是心境有瑕的修士——”
他顿了顿,将一杆阵旗插入地面三尺深,随即以灵力在旗杆周围刻画导灵纹路:“便会看见他们内心最恐惧、最在意、最不愿面对的画面。可能是心魔幻影,可能是仇敌索命,可能是至亲惨状……总之,心神一乱,便再难辨方向,只能困死阵中。”
刘辰听得暗暗心惊:“爹,这般阵法,对元婴修士也有效?”
刘建国捋须而笑,眼中透着自信:“自然有效。此阵最妙之处,在于它与玄灵守护阵的联动。玄灵守护阵主防,迷踪幻阵主困,二者互为表里。外人若想硬闯灵溪谷,需先破开玄灵守护阵的屏障——这已是极难。即便真有元婴修士不惜代价,强行撕开一道口子闯入,也会立刻落入迷踪幻阵的范围。”
他指向谷口那片坡地:“届时,阵法会自动启动。闯入者所见,将不再是这片坡地,而是无穷无尽的幻象空间。他会不断看到自己最害怕的景象,心神被持续消耗。而玄灵守护阵被撕裂的口子,会在我操控下缓缓愈合。待他筋疲力尽、心神崩溃之时,便是我发动阵法杀招,或你大姐赶回救援之机。”
说话间,他已将三十六杆阵旗全部插好,又以灵力在地面刻画出复杂的阵纹基线。阵纹与阵旗勾连,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形,覆盖了整个谷口区域。
最后,刘建国回到操控台前,双手在台面连点数下。水晶球内景象切换至谷口,那三十六杆阵旗与地面阵纹同时亮起淡淡的蓝光,光芒交织,竟在空中凝聚成一层若有若无、半透明状的蓝色薄雾。薄雾缓缓扩散,与玄灵守护阵的金色屏障在谷口处巧妙衔接,既不干扰屏障防御,又自成一体。
“联动,启!”
刘建国低喝一声,双掌按在操控台边缘,精纯的阵道灵力汹涌注入。
“嗡——”
谷口处,蓝色薄雾骤然翻涌!雾气之中,隐约可见山川倒转、日月同天、鬼影幢幢等诸多异象,却又转瞬即逝,复归平静。但那层薄雾,却已彻底凝实,如一道淡蓝色的光幕,静静悬在金色屏障之内。
“成了。”刘建国长舒一口气,额角已隐现汗珠。他指着水晶球内那层蓝雾,对刘辰道:“你且看。若有生灵闯入此区域,蓝雾便会根据其修为与心境,演化不同幻象。而玄灵守护阵的屏障,会同步收缩范围,将闯入者彻底困死在两阵之间。”
刘辰凝神细观,果见那蓝雾看似平静,内中却隐有空间扭曲之感,令人望之心悸。
便在此时,丹房方向飘来一股浓郁的药香。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皆知是张兰与刘瑶正在炼丹。
丹房之中,炉火正旺。
那座半人高的青玉三足鼎悬浮于地火之上,鼎身温热,表面雕刻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鼎盖缝隙处,有淡紫色的霞光透出,伴随着沁人心脾的药香,弥漫整个丹房。
张兰盘坐鼎前三尺,双目微闭,双手在身前结着繁复的控火印诀。她每一次呼吸,都暗合炉火起伏的节奏;每一道印诀打出,都精准调控着鼎中药液的温度与药性融合。
在她身侧,刘瑶正小心地整理着药材。少女面前摆着三只玉盒:一只盛满通体淡紫、叶片晶莹的紫霞草,正是刘丽丽临行前自空间取出,交予她催生的五阶灵草;一只盛着半盒乳白色的灵泉泉水,泉水取自空间灵泉核心,灵气浓郁如浆;最后一只玉盒中,则是十余片悟道果的碎片,碎片呈淡金色,表面道韵流转,异香扑鼻。
“瑶瑶,取三株紫霞草,以木系灵力化去草茎中的‘紫煞’,只留精华叶片。”张兰虽闭目控火,却对周遭动静了如指掌。
刘瑶应了一声,取过三株紫霞草。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翠绿灵力如丝如缕,缓缓注入草茎。紫霞草作为五阶灵草,虽药效惊人,但茎秆中却蕴含一丝极难察觉的“紫煞”,此煞若入丹药,会降低丹药品质,甚至引发心魔。寻常炼丹师需以特殊手法反复淬炼,方能去除,但刘瑶木系灵力精纯,对草木结构了如指掌,只用了半柱香时间,便将三株紫霞草茎秆中的紫煞尽数逼出,化作一缕淡紫色的轻烟消散。
她又将净化后的草叶以灵力托起,送入丹鼎上方的投药口。草叶入鼎的刹那,鼎中紫光大盛,药香愈发浓郁。
“灵泉三滴,悟道果碎片一片。”张兰继续吩咐。
刘瑶依言照做。灵泉入鼎,如冷水滴入热油,鼎中药液剧烈翻腾,但很快在张兰精妙的控火下恢复平静。悟道果碎片则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没入,刹那间,鼎中紫金二色光华交映,药液开始缓缓凝聚。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
丹房内药香已浓郁到极致,那香气不再只是草木清香,而是多了一股令人神魂清爽、灵力活跃的奇异道韵。鼎盖缝隙透出的霞光,也从淡紫转为紫金交织,隐约可见丹丸虚影在其中盘旋。
张兰忽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双手印诀陡然加快!
七七四十九道收丹印诀,如行云流水般打出,每一道都精准没入鼎中。鼎身震颤越来越剧烈,鼎盖开始微微跳动,似有物欲破鼎而出!
“开!”
张兰低喝一声,玉手虚拍。
“嗡——”
鼎盖应声而起,悬浮半空。十道紫金交织的光华自鼎中冲天而起,升至屋顶三尺处停住,显露出十颗龙眼大小、浑圆无瑕、表面有三道云纹流转的丹丸!
丹丸滴溜溜旋转,每一次转动,都散发出磅礴的灵力波动与玄奥道韵。细看之下,每颗丹药核心处,都隐约有一个盘膝而坐的元婴虚影,紫金光芒环绕——这正是以紫霞草为主材炼制的“元婴丹”,品质上乘!
刘瑶看得目眩神迷,惊叹道:“娘,这元婴丹的灵力……好生精纯!比我之前在黑石坊市见过的那些所谓‘上品元婴丹’,强了不知多少倍!”
张兰长舒一口气,额角隐现汗珠,脸上却满是欣慰笑意:“这得归功于你催生的紫霞草品质绝佳,又有空间灵泉与悟道果碎片为辅。这些丹药,足够你大姐巩固修为,也足够你哥哥将来冲击金丹所用。”
她取出十只寒玉瓶,手法娴熟地将丹药一一收起封存,又郑重放入丹房西侧那座特制的“丹药储藏架”上。此架以寒玉整体雕成,内刻聚灵阵与防护阵,可保丹药灵力不散,品质不损。
便在这时,东侧炼器房传来有节奏的“叮当”敲击声,间杂着雷光闪烁的噼啪轻响。
刘墨正在炼器房内全神贯注。
他面前是一座半人高的赤铜炉,炉下地火以“地火晶石”维持,温度恒定。炉旁铁砧上,放着一块已初步成型的盾牌粗胚。盾胚呈圆形,直径二尺,厚约三寸,通体呈暗银色,正是以玄铁为主材锻打而成。
而在铁砧旁,一枚鸽卵大小、深紫色、表面有银色电纹流转的内丹静静悬浮——正是刘丽丽前日以传讯符送回的四阶雷纹豹内丹。
刘墨赤着上身,肌肉线条分明,周身泛着淡淡的金系灵光。他左手持一柄乌金钳,稳稳夹住盾胚边缘;右手则握着一柄刻满符文的“雷击锤”。锤头并非实心,而是中空,内嵌一小块“引雷石”。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雷纹豹内丹上。
下一刻,他左手钳子将盾胚微微倾斜,右手雷击锤猛然敲下!
“铛!”
锤头不偏不倚,正敲在盾胚中央。与此同时,他心念一动,以金系灵力包裹住那枚雷纹豹内丹,将其缓缓推向盾胚!
“噼啪——!”
内丹触及盾胚的刹那,其上银色电纹骤然爆发!数十道细如发丝的电弧自内丹中涌出,如灵蛇般钻入盾胚!盾胚表面顿时雷光游走,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刘墨不惊反喜,右手雷击锤接连落下!
“铛!铛!铛!”
每一锤都敲在盾胚不同位置,每一锤落下,都有一缕金系灵力自锤头透入,引导那些雷电之力均匀分布,与玄铁材质彻底融合。更妙的是,雷击锤内的引雷石发挥作用,将部分散逸的雷电之力吸收、储存,待盾牌成型后,可在受到攻击时自动释放反击。
如此反复敲打了三百余锤,盾胚表面的雷光渐渐内敛,最终完全没入材质之中。盾面颜色由暗银转为深紫,表面浮现出细密如鱼鳞的天然纹路,纹路中隐隐有银色电光流转。
刘墨这才停手,将盾胚浸入一旁备好的“寒玉灵液”中淬火。
“嗤——”
白雾升腾,灵液翻滚。待雾气散尽,他取出盾牌,但见盾面光滑如镜,深紫底色上银色雷纹若隐若现,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却与金系灵力天然契合。
“四阶中品‘雷纹盾’,成了。”刘墨嘴角扬起笑意。
他依法施为,又接连炼制出四面雷纹盾。五面盾牌一字排开,紫光流转,雷纹隐现,散发着不俗的防御与雷抗气息。
“这些盾牌,正好配给大哥和霜巡逻时使用。”刘墨满意地打量着作品,“雷纹豹内丹蕴含的雷电之力,对阴邪鬼物、水系妖兽有克制之效,配合大哥的冰系剑法、霜的冰系神通,战力必能大增。”
他顿了顿,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眼中闪过期待:“等姐姐回来,我再以那枚五阶蛟龙内丹,尝试炼制一柄真正的五阶法器……届时,灵溪谷的底蕴,又将厚上三分。”
夕阳西下,余晖为灵溪谷披上一层暖金纱衣。
刘建国立于谷口操控台前,完成了最后一遍阵法调试。他双手按在台面,元婴初期的阵道灵力汹涌注入。
“玄灵守护阵,迷踪幻阵——双阵联动,启!”
“嗡——轰!!!”
谷口处,异变陡生!
那层淡金色的玄灵守护屏障光华大放,表面凤凰虚影长鸣振翅,山川脉络灵光流转!而在屏障内侧,那层淡蓝色的迷踪幻阵光幕亦同时亮起,蓝光与金光在谷口处巧妙交融,竟形成一道厚达三尺、外金内蓝、流光溢彩的复合屏障!
屏障表面,金色凤凰与蓝色幻影交相辉映,山川虚影中隐有鬼魅幢幢,看似矛盾,却又和谐统一。更惊人的是,两道阵法气息彻底勾连,灵力循环自成一体,防御、困敌、幻惑、预警诸般功能完美融合,威能何止倍增!
刘辰、张兰、刘瑶、刘墨闻声而来,齐聚谷口。
众人仰望着这道前所未有的宏伟屏障,感受着其中浩瀚而玄奥的阵法气息,心中震撼难言。
“有此屏障,纵是元婴后期亲临,想要破开,也需费一番手脚。”刘建国抚须而笑,眼中满是自豪,“若配合丽丽的空间锁、霜与冰翎的灵兽之力、以及咱们的丹药法器……灵溪谷,当真固若金汤了。”
张兰含笑点头,刘辰手握冰纹剑,神色肃然;刘墨轻抚腰间新炼的雷纹盾,信心满满;刘瑶则望着屏障上流转的蓝金光芒,眸中满是憧憬。
暮色渐深,谷中灯火次第亮起。
丹房药香未散,炼器房余温尚存,灵田草木清香随风飘来。玄灵守护阵与迷踪幻阵联动的复合屏障静静笼罩山谷,金光与蓝光交织流转,在夜色中如一颗镶嵌在断云山脉深处的明珠,神秘,威严,不可侵犯。
灵溪谷的千年修养之基,至此,方算真正筑牢。
而这一切,皆是为了等待那位在外历练的家人——他们的长姐、灵溪谷的支柱——平安归来。
届时,家园更固,亲人团聚,方是真正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