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敬文脸色煞白,无一点儿血色,身子晃了一晃,想笑笑缓解情绪,却哪里笑的出来?勉强道:“医生,你们没有弄错?”这话说的有气无力,又甚是多余。
医生眼里尽是同情,道:“病人失血过多需要输血,我们检查了她的血液,发现hIV呈阳性。”见二人悲伤欲绝,心中不忍,又道:“不过病人的具体情况还要观察,你们先别过于激动。”史、柳二人听了这话,心里稍安。
医生道:“你们是她朋友吗?能不能通知她的家属?”史敬文木然摇头,遂又想起岳巨正,点了点头。强忍悲痛,出去给岳巨正打了电话。
岳巨正听后大吃一惊,不久便和司机驱车赶来,急急见了医生。医生道:“你是病人亲属?”岳巨正点了点头,道:“我是她爸,有事跟我说吧。”医生看看史敬文和柳慕远,将潘灵娟的情况又说了一遍,又指指史敬文,对岳巨正道:“他情况特殊,我认为有必要将病人的病情告诉他,所以跟他说了。”
岳巨正已听史敬文说了救潘灵娟的事,闻言道:“理解,理解。”悲伤至极,瞬间仿佛衰老了几岁。医生摇了摇头,转身去了。
岳巨正痴痴呆呆,半晌才哀叹一声,道:“作孽呀作孽!”禁不住落下泪水。史、柳二人也无心理他。岳巨正痛苦不堪,道:“小松在哪个医院?”问了两声,柳慕远方反应过来,跟他说了。
岳巨正抹去泪水,道:“你们回去歇吧,我去瞧瞧小松。”史、柳二人宛如未闻。岳巨正又说了一遍,才都“嗯”了一声。
岳巨正挺直的身板,不知何时佝偻下来,道:“敬文,对不起。”步子踉跄不稳,走出病房大楼。司机给他打开车门,岳巨正坐了进去,挥了挥手,司机发动车子,缓缓去了。
史敬文看他远走,宛如没魂儿了一般。柳慕远更是泪如雨下,除了哭泣,不知说什么、做什么好。二人相对无言,沉浸在痛苦之中。
良久良久,史敬文才黯然道:“走吧。”转身走出病房楼。柳慕远急忙跟上。大厅外突地一阵风吹过,虽刚入秋,却是彻骨冰凉。史敬文见柳慕远身子颤抖,爱怜心疼,强笑道:“没事儿,回去再说。”
柳慕远见他强颜欢乐,心里更痛,刚止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史敬文将她拉到怀里,用手拭去她的泪水,道:“别哭了,医生说只是有感染的可能,是可能,知道吗?”柳慕远“嗯”了一声,默默点头。史敬文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多想无益,走吧!”半推半抱,拥着她去了。
柳慕远一夜无眠,史敬文也不知是真的假的,睡的甚是香甜。第二日醒来,见柳慕远病恹恹的,笑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想不开事?别忘了肚里还有孩子。”柳慕远眼睛又是一酸,长叹一声,道:“我没事。”
史敬文将她的手紧紧握住,道:“别疑神疑鬼了,哪儿有那么倒霉,就一定被潘灵娟传染?好人有好报,别忘了我是在救人,老天不会这样好坏不分。”柳慕远无话可说,只道:“这样最好。”心里终难轻松。
史敬文又开导几句,上班去了。柳慕远有气无力,歪在床上一动不动,脑里翻江倒海,胡思乱想。一会儿自我安慰,想着史敬文一定不会出事;一会儿忧虑重重,对未来充满恐惧。喜喜悲悲,心里乱成一团。
正落泪不止,传呼机“嘀嘀”响了起来,拿起一看,却是柳青。她心里正烦,满腹怨气,腾地而起,想:“要不是你没事找事,缠着岳松,哪儿会生出这么多事?”忽地从床上坐下,出门给柳青回了电话。
柳青“喂”了一声,道:“刚起来呀?懒猫。”柳慕远怒不可遏,咆哮道:“柳青,你惹出这么多事,舒服了吗?”柳青吃了一惊,道:“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柳慕远叫道:“敬文要是有啥事,我和你势不两立。”话一出口,泪如泉涌。
柳青着急起来,道:“慕远,出什么事了?快说。”柳慕远抽抽噎噎,泣不成声,道:“我……我……柳青,我恨死你了。”嚎啕大哭起来。
柳青更是惊慌,道:“慕远,慕远,有话慢慢说,怎么了?”柳慕远悲痛欲绝,哪里还说的出来?“啪”地挂了电话。
她这一日一夜,面对史敬文,虽然流泪,但终是不敢过于放纵情感,害怕史敬文难受。此刻对柳青愤怒呵斥,心中的痛苦再不想压抑,只想痛痛快快的宣泄出来,肆意奔涌。此刻不顾其他,哭得稀里哗啦,旁若无人。
身边的电话铃声大作,想是柳青打了过来,她也无心去接。靠在Ic卡电话机上,觉得地暗天昏。良久良久,才胡乱抹去泪水。步履蹒跚,回到家里。
往床上一躺,瞪着天花板发呆。先前脑里念头不断,好的坏的绞在一起,让人头疼。痛哭之后,却变得痴痴呆呆,仿佛成了无思无想的傻子,只觉这世上的一切,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她微微苦笑,心想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现在自己的状态吧?
正神游体外,突然有人“砰砰”敲门,一个女声叫道:“慕远,开门!”却是柳青来了。柳慕远宛如未闻,一动不动,浑身软绵绵没有力气。听柳青又敲了几下,索性闭上了眼睛。这世界太多伤心苦痛,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柳青叫道:“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柳慕远哪里理她?柳青又急又气,又是担心,害怕她出什么意外,用尽全身力气朝门上踹去。跺了几脚,只听“咣咚”一声,木门被踹了开来。
柳慕远依旧不动。柳青急冲进卧室,见她躺在床上,闭目不知死活。忙摸摸她的额头,将手放在她的鼻前,见她呼吸正常,才出了口气,道:“躺在床上挺尸吗?起来。”一把将她拉起。
柳慕远身子后挣,又平身摔倒。柳青急道:“到底怎么了?史敬文到底怎么了?”柳慕远闭目不答。柳青骂道:“死妮子,你怎么这么气人,起来。”又要拉她。柳慕远冰冷冷道:“你滚!我不认识你。”
柳青听得一怔,认识柳慕远几年来,从没听她对自己说过这样的狠话,怒道:“你有什么就说,这算什么?”见柳慕远始终不正眼瞧看自己,道:“快说,出了啥事。”急得哭了起来。
柳慕远听她抽泣,泪水顺腮而落。柳青叫了几声,在她身边躺下,轻声道:“慕远,我知道和岳松的事,让你生了不少气,对不起,但我已经改了,昨天晚上已经和他分手了。”柳慕远听了这话,心道:“有什么用?晚了,晚了。”泪落得更急。
柳青道:“昨晚的情况,确实危急的很,所以我才给你联系,让你去救潘灵娟。我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想她死,她要是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慕远,谢谢你和敬文将她送到医院。”这话正中柳慕远痛处,不由得“呜呜”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