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灵娟见她怔住,笑道:“都是一个集团的姐妹,希望你高抬贵手,姐姐感激不尽,等回到省城,一定再表心意。”柳慕远心乱如麻,摇了摇头,将信封放到她手里,道:“你收回去。”
她心里没有对金钱的诱惑,反而是害怕惊恐,不敢相信有这么一天,有人会面对面贿赂自己,心里震惊万分,脑子里只想:“这钱怎么敢接?一接过岂不是成了坏人?”
潘灵娟笑道:“妹子,别多想,姐姐喜欢你,就算是给你的见面礼。”柳慕远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皱眉道:“这钱我不能收,也不敢收,你快拿回去,别人看见了不好。”
潘灵娟笑道:“这房间里哪儿有别人?”柳慕远沉默半晌,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房间的一切,都是‘别人’。”潘灵娟笑道:“要学杨震吗?他是几千年前的人了,脑子迂腐。”又将信封塞到她手里。
二人说的是东汉杨震拒金的故事。有人夜里去给杨震送金子,见杨震不收,说这事没有人知道,杨震说:“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后传为美谈。潘灵娟说杨震迂腐,自是劝柳慕远收下信封。
柳慕远坚决不要。潘灵娟沉思片刻,搂住她的脖子,道:“好妹妹,你报给总部,有什么好处?哪儿有信封里的东西实在?总部纵使奖励你,也不会有这么多。你那么聪明,这还算不清楚?”
柳慕远摇了摇头,道:“咱们的算法不同。几百万不是小事,我不敢隐瞒不报。”将信封塞到潘灵娟包里,道:“潘经理,我累了,还要休息。”潘灵娟见她油盐不进,又下了逐客令,脸上一红,强笑道:“妹子,你真不给姐姐面子?”柳慕远沉默不答。潘灵娟眼里恨意渐起,道:“好好,我走。”脸色阴沉,悻悻出了房间。
柳慕远锁好房门,靠在床上胡思乱想,折腾到半夜方睡。第二日尚未起床,便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她一阵厌烦,嘟囔着接通电话,“喂”了一声,那边一个男生柔声道:“还在睡懒觉呀?”却是史敬文。
柳慕远睡意全消,喜道:“怎么是你呀,咋打到这儿来了?”史敬文道:“自然是有人告诉了我你住的宾馆。”柳慕远一怔,道:“潘灵娟找到你了?”史敬文“嗯”了一声。
柳慕远从床上坐起,皱眉道:“她倒是神通广大。”史敬文叹道:“这是她的本事,你千万记住,那几百万元的事,不能上报。”
柳慕远疑惑万分,道:“为什么?”史敬文道:“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记着我的话就是。”柳慕远摇了摇头,道:“不行,这样会出大事。”
史敬文道:“会出啥事?没那么严重。”柳慕远道:“万一将来别人查出来这几百万呢?”史敬文道:“你就说自己上班不久,业务不熟,没看出问题。”柳慕远道:“这哪儿行?弄不好会丢了工作的,说不定还会违法。敬文,你为啥要帮潘灵娟?不说清楚,我心里没底。”
史敬文沉默半晌,低声道:“好吧,我跟你说。你只知道傻里傻气的干活儿,也不了解些人事关系。你知不知道潘灵娟是谁?”柳慕远一愣,道:“她说是岳松的朋友,但这些话都是套话,不能当真。”
史敬文道:“你真是消息闭塞。她不是岳松的朋友,而是未婚妻,知道了吗?”柳慕远听了这话,不由“啊”的一声。
史敬文道:“你想过没有?她年纪轻轻,便坐了地区经理的位置,没有后台背景,怎么可能?即便不是岳松的未婚妻,也是大有来头,这样的人,咱们可招惹不得,明不明白?”柳慕远“嗯”了一声。
史敬文道:“她名校毕业,是岳巨正钦点的儿媳妇。咱们能留在省城,靠的谁?岳巨正!现在你明白了吧,所以这事儿千万别较真,懂了吗?况且几百万不是小数目,潘灵娟哪儿敢乱动?是岳巨正父子授意她支走的,一两年了,一直没还。昨晚半夜,岳巨正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要你压着这事,暂时不要上报。他是咱们的恩人,你说,咱们能恩将仇报吗?”柳慕远听了这话,难以回答。
史敬文说的是极,岳巨正是他们的恩人,要是没有岳巨正,她和史敬文怎么能进这么好的集团,将户口落到省城?恩还没报,却先给恩人一刀,良心上哪儿说的过去?但几百万不是小事,真的视若无睹吗?瞒着不报,就是包庇,是姑息养奸,良心也不会安,思来想去,难以决断。
她左右为难,听史敬文又道:“岳巨正从没让咱们帮他做过什么,只开这一次口,哪儿能拒绝?人要知道感恩,他既然开了口,咱也只有瞒一时是一时了。”柳慕远头大如斗,苦无良策,只得又“嗯”了几声。
史敬文道:“况且这件事办成了,对咱们也不是没有一点儿好处。岳巨正在集团如日中天,日后定会全力提携咱们,是不是?这是个难题,也是个机会,就看咱们怎么把握,说到底,也是一次赌博。”柳慕远心乱如麻,听他说的也有道理,道:“这些事我不是太懂,你说咋办,就咋办吧。”
史敬文又叮嘱两句,挂了电话,柳慕远哪里还睡的进去?起床简单漱洗,发了会儿呆,潘灵娟已来接她。见了她笑道:“妹子,昨晚休息好没有?”柳慕远见她神色自若,就像没有发生过昨晚之事一样,心里暗暗佩服,点了点头。潘灵娟悄声道:“谢谢。”领她去吃早饭。
简单吃些东西,柳慕远继续去分店审计查账,但脑子里混沌一片,总不安心。几天后工作结束,重回省城总部。潘灵娟送她到火车站,称谢不已,又要塞信封给她,柳慕远坚决拒绝,像贼一样,急忙跑进了候车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