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鼎革,万象更新。随着“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等核心新政的强力推行并逐渐站稳脚跟,华夏帝国的统治根基日益稳固。然而,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始终悬在朝堂之上,牵动着无数人的神经——那便是对数量庞大的旧夏官员的最终处置。
这些人,如同前朝遗留下的庞大官吏体系,盘根错节,遍布中央与地方。他们之中,有贪腐成性、民怨沸腾的蠹虫;有食古不化、对新政阳奉阴违的顽固派;也有尸位素餐、庸碌无为的冗员;当然,也不乏精通实务、却因身处前朝而不得不随波逐流的能吏。
如何处置他们,关乎新政能否彻底贯彻,关乎政权能否真正实现平稳过渡,更关乎天下士人之心。
启明二年秋,一场由皇帝张枫亲自领导,内阁与监察院主导,针对旧夏官员的全面甄别考核工作,在严肃而保密的气氛中,于承天殿侧殿正式拉开帷幕。
侧殿内,气氛凝重。张枫端坐于御案之后,面色平静无波。下方,内阁总理福伯、监察院实际掌控者墨莺(虽未正式列席,但其整理的密报是重要依据)、以及被临时抽调参与评议的几位重臣如陈谨、方岳等,分列两侧。御案上,堆积如山的,是来自各地监察院暗线、行政州县官员、甚至民间匿名投书(经核实部分)的汇报,以及旧官员的履历档案。
“陛下,”福伯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根据初步统计,原夏朝在京及地方各级官员,共计约两万七千余人。去岁至今,因抗拒新政、贪赃枉法、或能力不济已被革职、查办者,约四千余人。目前尚余两万三千人左右,等待最终甄别。”
张枫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诸位爱卿,当知此事关乎国运。朕之原则,早已言明:汰浊留清,量才录用,平稳过渡。 今日,便以此为准绳,议定章程。”
方岳性格刚直,率先表态:“陛下圣明!臣以为,当以《华夏法典》及新政纲纪为尺,严惩不贷!凡有确凿贪腐证据、民愤极大者,无论曾居何职,皆应依法严办,以儆效尤!此乃清浊之首要!”
陈谨则更显审慎:“方尚书所言极是,贪腐之吏,确乃国之蛀虫,不容姑息。然,臣以为,亦需区分情节轻重,主犯从犯。且旧朝官场风气使然,部分官员或迫于形势,或有微瑕,若其确有才干,且愿痛改前非,为新朝效力,是否可给予一线生机,戴罪立功?如此,既可彰显陛下仁德,亦可缓解用人缺口。”
工部尚书徐光远从实务角度补充:“陈尚书言之有理。尤其工部、户部等需专业之才,旧朝中亦不乏精通河工、算学、营造之员。若一概摒弃,恐新政推行反受掣肘。当以‘才’为先,观其能否为新政所用。”
众人各抒己见,争论的焦点在于“惩处”与“录用”的界限与尺度。
张枫静静听着,待众人议论稍歇,才缓缓开口:“诸卿所言,皆有道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然,国法如山,亦不可废弛。”
他定了调子:
“第一,严惩首恶,绝不姑息。凡监察院查实,有重大贪腐、草菅人命、顽固抵抗新政且造成恶劣影响者,无论涉及何人,依《华夏法典》从严从重处置!该抄家抄家,该流放流放,该问斩问斩!朕要用这些人的头颅,铸就新朝法治之威!此事,由监察院与刑部(隶属内阁)共同执行,方岳,你要把好法律关。”
“臣,遵旨!”方岳肃然应命。
“第二,区分情节,给予出路。 对于贪墨数额不大,或情节较轻,且有悔过表现、主动退赃者;对于能力平庸但无大恶,且愿意学习新政者——可革职、降级留用,或转入闲散职位观察,亦可给予机会进入行政学院回炉重造,合格后再行任用。具体标准,由内阁与监察院共同拟定。”
福伯与墨莺(通过福伯转达)同时躬身:“老奴(臣)明白。”
“第三,量才录用,不拘一格。 对于确有其才实学,如精通某项专业技艺(水利、天文、算学、医药等),或在旧朝风评尚可,且经过考察,真心愿意拥护新政、融入新朝者——不仅可留用,更应量才擢升!甚至,可进入内阁下属各部、乃至研究院担任要职!陈谨、徐光远,你二人要特别注意发掘此类人才。”
“臣等领旨!”陈谨和徐光远面露喜色,他们确实需要专业人手。
“第四,妥善安置,稳定人心。 对于年迈体衰、自愿致仕,或无才无德但无大过之冗员,可给予一定恩俸或遣散费用,令其荣归故里,以示朝廷宽仁,避免其因生计无着而铤而走险。”
方针既定,庞大的国家机器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监察院如同帝国的耳目与利剑,依据之前秘密收集以及各地上报的证据,开始进行最后的核实与定性。一份份标注着“严惩”、“考察”、“录用”、“致仕”等不同建议的名单,被迅速整理出来,送交御前。
刑部大牢一时间人满为患。昔日高高在上的尚书、侍郎、地方督抚,如今沦为阶下之囚。当众宣读罪状,公开行刑的场景,在北京以及各大州府接连上演。血淋淋的事实,让所有还在观望的旧官员胆寒,也让百姓拍手称快,真切感受到了新朝“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决心。
与此同时,帝国行政学院迎来了第一批特殊的“学员”——数百名被列为“考察”和部分“录用”级别的旧官员。他们在这里接受密集的行政培训,学习《华夏法典》、新的经济政策、管理理念。结业考核,将决定他们未来的去向。起初,他们中还有人带着旧日习气,但在严格的管理和全新的知识冲击下,大多数人开始逐渐转变思想。
而那些被“量才录用”者,则很快感受到了新朝的不同。一位原夏朝工部老河工,因精通水文地理,被徐光远亲自点名,进入了新成立的“水利总局”,负责规划全国河流治理,备受尊重。一位原户部老算学先生,被陈谨请去,参与新式记账法的研究与推广,才华得以施展。他们的经历,成为了活生生的榜样,吸引着更多有真才实学的旧吏主动向新朝靠拢。
至于那些被“妥善安置”者,虽然失去了权力,但保住了性命和部分家产,得以体面还乡,也很大程度上消弭了潜在的抵抗情绪。
整个甄别录用过程,持续了数月之久。它并非一场血腥的清洗,而是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既切除了腐败顽固的毒瘤,又保留了尚有活力的器官,并为机体注入了新的血液。
当这场大甄别落下帷幕时,旧有的官僚体系被彻底打破、重组、净化。一个以早期追随者为核心,吸收了旧体系中有才德、能转变之士,并不断注入行政学院新鲜血液的、全新的官僚集团,已然成型。这个集团,或许内部仍有磨合,但其主体思想已经统一到“启明”新政的旗帜之下,成为了张枫统治帝国、推行更深层次改革的得力工具。
朝堂之上,风气为之一新。曾经的暮气与颟顸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务实、高效、充满活力的新气象。